这是北州的羔羊向牧民求救的姿势。
哑奴突然抽泣起来,残缺的手紧紧攥住了元韫浓染血的衣角。
怜悯、被怜悯……
元韫浓身上和她娘一样,有着草药的苦涩和香气。
她想回家,她想要回家。
与北凉军营遥遥相对的,是已经带兵到了北州的裴令仪。
叛军尚未镇压,但是没有庄且在,群龙无首,不成气候。
元彻回带了兵在锦州继续镇压叛军。
而裴令仪上奏说北凉突起异象,寄来战书挑衅,就伪造了一封战书送到惠帝手上去。
也不管惠帝什么反应,下旨了没有,就一路带兵直奔北州。
原来驻扎北州的北营军和徐氏对此相当不满,不过现在裴令仪没心情理睬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到北州没多久,就收到了那颜律的礼物。
北凉来使打开那个匣子,裴令仪瞳孔骤缩。
帐外呼啸的北风卷着砂石拍打在帐上,却压不住他耳中轰鸣的血潮。
血色突然漫上视线,裴令仪的手开始发抖。
匣子里只孤零零地摆着一截青白的断指。
北凉来使说:“我们二皇子说,奉上一指,还有九指可赠。望清河王能将交易放在心上,早已取得虎符。”
下一刻,裴令仪的剑锋猛地劈断了捧着鎏金木匣的手臂。
帐内烛火被剑气惊得乱晃,在帐顶投出魑魅乱舞的影。
一只断臂砸在地上,裴令仪抱住了那个木匣子。
“殿下!”裴七惊愕,下意识上前一步。
斩杀来使,就是宣战。
虽然说结果都是那样的,但是此时斩杀来使后患无穷啊。
刚挪了一步,就被裴令仪眼底的血色骇住。
孙鹃纨拉住了裴七,对他摇了摇头。
裴令仪一脚踩住来使咽喉,咬着牙道:“你们怎敢……”
他闭眼也能描摹出元韫浓秀气的手骨,临行前还戴着串珊瑚珠子,在沙盘前比划地形时,晃得他分神。
元韫浓含笑点他的时候,像是一场虚幻无实的梦。
剑锋没入来使的眼睛,血溅在北州舆图上。
来使的惨嚎戛然而止,裴令仪提着滴血的头颅掀帐而出时,发觉北凉的苍狼旗突然改换成了素白丧旗。
寒风卷着冰碴灌进甲胄,裴令仪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转身回到营帐里,手掌压在装着断指的木匣上,青筋暴起。
“都出去。”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剑锋般。
“殿下?”裴七担忧地看向他。
孙鹃纨低头看了一眼木匣子里的断指,凝滞片刻,拉了一把裴七,“走吧,殿下有自己的主意。”
所有人都离开,最后一人出去,帐帘落下。
裴令仪盯着那根带有老茧的断指,合上了木匣子的盖。
这不是出自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身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