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风走在前头,白江山和赵大红两口子着急忙慌的跟在后头。
今晚天气不错,挺风和月丽的。
月光照耀楼前空地,本该堆着樟木箱、五斗柜、大衣橱和木头床等等诸多生活用品的位置,此刻却只剩几个大件东西。
夜风一吹,几张卫生纸在朔风里直打转。
“儿啊!咱家东西呢?!”赵大红着急的喊叫一声。
她怀着侥幸心理冲进楼道,楼道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被搬到楼道去。
她继续往上冲,一口气冲到六楼冲的两眼冒金星,可她开不了门。
门锁已经被换掉了。
对门601冒出老邻居的头来:“大红你别折腾了,人家治安员同志都跟我说清楚了,是小钱的儿子回来继承房产,这是人……”
“关你啥事,你个老不死的!”赵大红已经气的口不择言。
白江山气喘吁吁跟上来,拽了媳妇一把后问对门邻居:“他婶子,你看没看见刚才谁去楼下偷我家东西?”
老太太懒得搭理这两口子,摇摇头关上了门回去了。
赵大红猛踹602的防盗门却纹丝不动,她只能撕心裂肺的哭喊:
“丧尽天良啊……”
“先下去!”白江山知道家具不可能搬回家里,于是拽着媳妇又下了楼。
此时向来有主意的儿子也懵了,而儿媳妇更是瘫坐在砖头地上,只有手里死死抓着半截断了的铜锁在发呆。
白江山看的心里隐隐作痛。
这锁有来头,它是孙玉兰从娘家带过来的樟木箱上的好物件。
现在樟木箱没了,五斗柜、铁架床、裹着蓝布套的缝纫机,全没了踪影。
赵大红去撕扯杜瘸子,猛踹杜瘸子那条好腿:
“你们为啥偷我家东西?你们这些贼小偷,我跟你们当了这么久邻居怎么不知道你们都是些下三滥的贼小偷……”
“天杀的贼啊!把我家东西还回来,我家东风结婚买的被面还没用过,这些年我攒的钱、攒的工业券啊……”
杜瘸子呲牙咧嘴推开她:“我又没拿东西,你们搞我干什么?”
白东风从地上抓起一块冻硬的蜂石头作势要砸他的头:“杜瘸子你说!谁偷的我家东西!”
“不!这不是偷,这是抢劫!这是光明正大的抢劫啊!”
杜瘸子被他疯狂所威慑,老老实实的说:“你家东西下午全被搬出来摆好以后,很多邻居来看热闹。”
“入夜那会你们不是在大门口烧纸吗?”他往不远处的大门指了指。
“当时有人问你们了,这些家具家伙什还要不要,白主管你亲口说的不要了,好几个人都听见了……”
“我那说的是不要这些东西了?我说的是不要那堆烧纸了!”白东风忍不住大吼道。
“这就是抢劫,你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谁会不要家里的物件了?谁会啊?谁舍得不要新被褥新锅碗瓢盆啊?”
“我们家里还有钱呢,还有票呢!这些谁能不要了?”
杜瘸子急忙说:“我可是这么跟其他邻居说过的,可有人带头去拿你家东西,其他邻居纷纷上手,最后乱了套了,变成这个样子。”
他摊开手表示无辜。
白东风将煤块奋力摔在墙上,当即碎成齑粉,在‘邻里团结树新风’的标语上染出大片黑斑。
这事情可必须得报警了!
一家四口拽着个瘸子踉踉跄跄回了梁山路街道治安所。
值班室亮着昏黄的灯。
先前将四人糊弄走的治安员吴喜兆从搪瓷缸里啜了口高沫茶,美滋滋的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很快,安宁被四口打破。
吴喜兆看清四人来样后大吃一惊:“我草,你们怎么怎么这个熊样子了?”
“你们是不是去泰山路闹事被那个钱家的人给打了?我可以帮你们立案……”
“现在不管谁打谁的事,我们要报警,报警抓抓抓那个工人新村里的贼邻居、强盗邻居!”赵大红急头白脸的喊道。
吴喜兆满头雾水:“怎么回事?”
“你说!”白东风将杜瘸子推到前面去。
杜瘸子气呼呼的说:“你们欺负我个残疾人,好,让你们欺负我个残疾人!”
“当我杜家没人是吧?等着吧,等着我兄弟他们来给我报仇吧!”
“快说!”白东风跟白江山跟要撕了他一样,发出了异口同声的吼叫。
杜瘸子不高兴的将情况说明。
吴喜兆顿时认真起来。
白东风说的对。
这起码算是一桩盗窃犯罪行为。
杜瘸子争辩:“我们小区很多人能作证,有人问他白东风楼道前的物品是不是不要了,他白东风答应了两遍说不要了!”
吴喜兆摇头说:“他答应也没有用,因为他是误会询问者的意思了。”
“杜师傅你自己扪心问问,这年代谁会不要自家的生活用品了?不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