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同往椅子靠背上使劲一撞,皱起眉头:“这可糟糕了,这怎么证明是你的房子?”
白东风说道:“我们家里人一直住在里面呀!”
苏大同翻了个白眼:“你们住在里面,你们就是房子的主人啦?”
“那我借厂长家的别墅住两天,我能说那别墅是我家的吗?”
白东风争辩说:“我们住的可不是两天几天,是……”
“哎呀,住几天不是重点,你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搞不清楚重点呢?”苏大同不耐烦了,眼看要下班了。
“现在是新中国、新社会,个人要查户口本,房子要看土地房产证!”
“老白,你当这是旧社会的包身工闹事?谁能闹腾就把东西分给谁?现在要讲组织纪律!”
外面的铁皮喇叭突然响起了铃声。
苏大同更是恼恨白东风了。
如果这厮不来耽误事,此时他已经愉快的骑上自行车去往菜市场肉柜专门买肥肥的、香香的五花肉了。
白东风看明白了,苏大同这边不愿意给自己出头。
他赶紧去找主管房产工作的副厂长王德福。
可王德福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了……
这把他给气的。
刚下班就跑人了?
组织纪律呢?
到底是谁无组织无纪律呀!
白东风心里生出浓重的怨气,和这样的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建设好社会主义事业呢?
他气冲冲的往回走,回到工人新村,发现大冷天里不少人待在2号楼四周看热闹。
不用说。
看的是自家的热闹。
此时他媳妇和父母都回来了,三人看着被井然有序排放在楼栋前的物品先麻后惊又怒还迷茫。
等治安员跟他们解释过后,他们当场愤怒到暴跳如雷,并一直暴跳如雷。
几十个青年和汉子站在楼道里,两个台阶站一个人,从一楼站到了六楼。
孙玉兰一度要冲进去,冲到二楼又回来了。
白母赵大红在外头拍着腿大骂:“哪个丧良心的搬空俺老白家……”
白父白江山则阴沉着脸掐腰站在家具堆里,他那枯槁的手指抠进工作服,指甲缝里泛着纺织厂浆纱槽的靛蓝。
有平时跟他家不对付的人在旁边冷笑,还有人一边喝着热茶水一边咂嘴,时不时还往外啐一口。
白江山怒视对方,对方举起茶杯说:“这茶叶渣子没法喝啊。”
白东风叹口气,打起精神来出场。
等看到丈夫回来,孙玉兰先是一马当前哭唧唧的扑上去撕扯着丈夫衣服要告状。
白东风咬着牙说:“我已经知道了!”
孙玉兰哭着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咱家被人占了、别人给占了呀,这可怎么办?他们很有权势,他们连治安员都给买通了……”
治安员听到这话恼了,指着她说:“女同志你别血口喷人,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要是……”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信你们!”孙玉兰哭着喊。
有国棉六厂的好事者过来问:“白主管,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东风强笑着说了一句‘碰到了霸道的坏人’,然后他把妻子和父母带出小区找了个地方协商:
“房子不能让出去,这时候咱没办法,权势比不上人家,那就只能闹了。”
“把事情闹大,我就不信这个国家不是工人当家做主了!”
“这样,媳妇你听我的,我作如下安排,你们记好了……”
十几分钟后,孙玉兰跪在了梁山路居委会门前的水泥地上。
她特意穿了结婚时那件枣红棉袄,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居委会主任刘涛和妇女主任季金秀出来扶起她,她死拖着在地上哭:
“刘主任,你得给我家做主呀,社会上有坏人呀,这些坏人把我家房子给占了,这是要逼我死呀!”
她扯开衣襟给街道领导们看,露出脖颈上紫红的勒痕,让围观的老头老太们倒吸一口凉气。
季金秀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他们给你勒的吗?”
孙玉兰梗着脖子重重点头,然后心虚的说:“是我自己要上吊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