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木两家的事终究还是有些影响陆曜的心绪,平心而论,陆家的危机表面看虽只是被斥责,断了与贵族通婚的可能,或许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时之怒,陆家叶大根深,不惧一时的冷待。
但他清楚,父亲也清楚,皇帝这是早就想腾出手来收拾京中这些老贵族了。
加之陆家拥护太子,而这两年二皇子渐渐长成,看皇帝的模样,心似乎是有些往他那边偏,只是皇家几代传下来的规矩,皇储乃是中宫正统,且德才兼备之人才可受封,这些太子都有先天的优势,况太子自小便有三公督促教导,一经成长便是明君之相,皇帝有什么理由换他?
可是,自二皇子成婚生了皇孙,皇帝对太子就越发不满,这一次的打压,正正说明了问题。
若是一时之怒陆家才受牵连,父亲母亲也不会这么快就要为他物色新的妻子人选,他也知身上担子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他也不能辜负了陆家这么多年的栽培养育。
心思逐渐回笼,他很清楚,往事暗沉不可追,过去的事已然发生无法改变,他就只能往前看。
往前看
便看到了她嘴角淡淡的笑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才那对老夫妻已经挽着手离开了,眼下在那儿的是一对如他们一般尚未成婚,神情羞涩的年轻男女。
他微滞,不由想到自己方才过去与木婉秋说了那么久的话,似乎,没有与她交代一下,还有方才那句话的歧义。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她消瘦的背影,一时哑口无言。
其实,他有何可解释的呢?她也并非痴傻,一概不问,想来是识大体的吧。
她应当明白自己。
如是想着,忽然刮起了风,桃林里顿时飘起了桃花雨,她身着粉白相间的衣裳,体态轻盈地走在桃林中,恍若神妃仙子,令人移不开眼。
一片桃花落在她发顶,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为她拿下。
陈稚鱼察觉到了他忽然的靠近,本能地撤开一步拉开了距离,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倒令两人都沉默了下。
“有花瓣落在你头上了。”他哑声解释,陈稚鱼伸手拂去,嘴里轻声谢了他的好意。
这番小插曲过去,两人便去了观音庙里。
此时屋内人并不多,经由小僧指引,两人跪在蒲团上,虔心诵经。
而后便是找师傅求签求符。
陈稚鱼先去的,陆曜自觉地隔了一定距离,心里暗想,她若求姻缘签,自己跟得太近,小姑娘必然脸皮薄。
而陈稚鱼这厢,只求了个平安签,要了个平安符。
原本昨夜听田嬷嬷说起过观音庙,知道这里来的人求姻缘最灵验,心里也想过,都说姻缘天注定,但他们两人也是阴差阳错人为所致,倒不如她今日来求求姻缘符,也好请观音保佑她婚事顺遂,婚后平和。
可今日,陆曜的态度,木家姑娘的出现,令她心头有了异样的,好似自己破坏了别人好姻缘的罪恶感。
本就是她顶了别人的婚事,若上天有知,也该保佑本该嫁进陆家的木姑娘,她还是莫要乱求了罢。
老僧将签文递给她,陈稚鱼垂眸看着——日有小暖,岁有小安。
老僧笑看着她:“施主可知签文何意?”
陈稚鱼抿了抿唇,亦笑回道:“虽解不出其意,但看字面,应当是好的意思吧。”
老僧点了点头,道:“这签文是在告诉施主,人生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总会有一些不期而遇的小欢喜,往后的路起起落落,否极泰来。”
确然是个很正经的签文,不是一味的空做好梦,真实地告诉她,人生有起有落,需要用心经营。
这也令她踏实许多,笑着还了签子,从他手中接过平安符纸,正欲起身离去,便听到老僧说:“老僧看您近有好事发生,赠您一纸好运符罢。”
陈稚鱼诧异,但随即明白,她和陆曜一同而来,明眼人看着也不像是夫妻相处,便知大约是那种关系,所以这位僧者才这般说。
便笑着拿过他给的好运符,心中暗暗道:幸亏不是给姻缘符,不然还不好推拒呢。
她这边弄好,陆曜便也在同处要了姻缘符,其实他不大爱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但今日带她出来,若是空着手回去,少不了要被母亲盘问,再有就是
她方才应该也求了姻缘吧,那他就不能不求,万一菩萨不知要保佑她和谁婚事顺遂,那怎是好?
两人单独相处已有两个时辰,这时候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他们便也没多停留。
他们走时,陆曜填了一大笔香油钱,老僧在门口相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