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陆曜沉默一瞬,想到了那夜惊变,太子府被查,一夜间京中形势大变,他的父亲忠于陛下,忠于嫡脉太子,却惹了皇帝不喜,受了牵连。
他说:“陆家,不能违抗圣令,圣令也不可能朝令夕改,陆家更不能阳奉阴违。”
一时间,木婉秋咬紧了下唇,秀眉紧蹙,连呼吸都紧了一些。
“那我呢?”
听她越发失了分寸的问话,婢女小怜面露紧张,不由轻拉了下她的袖子,可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有些话现在不问,她再没机会去问了。
陆曜看着她,看她眼泪含眶,也心有不忍。
木婉秋挤出抹笑,艰难道:“小时定下婚约,我尚懵懂不知代表了什么,骤然解除婚约,也是陆伯父亲自来谈的,你我从未有这般坐下来好好谈过,陆曜哥哥,难道,我不能从你这要个答案吗?”
到底是自小的情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小定下婚约的姑娘,他自有意识后便视作未来妻子的女孩,此刻眼含泪水地来问自己要个答案,他心里如何好受?
说到底,他对这个妹妹一般的女孩,心里有情,也有愧。
“婉秋,此事是我对不住你,我背后是整个陆家,我不能因一时情爱背离整个家族,退婚一事伤害了你,往后我便如亲妹般待你,你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听了这话,木婉秋垂下眼眸,声色发虚的问:“若不是圣令,你我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陆曜点头,神色沉凝,道:“我本身对这场婚事没有不满,世族姻亲本就是父母之命,你我无缘罢了。”
木婉秋听懂了,他对她是有情的,对他们的婚事也是愿意的,只是不能违抗圣旨,这样说来,她心里好受多了。
若没有那些糟心事,或许今年她就该筹备婚事,安心待嫁了。
已是说了许久的话,他不便将陈稚鱼一人留在那里,起身告辞了,他一走,木婉秋的心就空落落的,痴痴地看着他的方向许久,看他走到别的女孩身边,不知说了什么,二人一同离去。
小怜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刚想说两句安抚一下,见她起身抹了下眼睛,道:“我们也走吧。”
小怜忙跟上:“今日天朗气清,桃花开的也好,姑娘不再看看吗?”
话刚说完,旁边的春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还看什么?伺候姑娘回府了。”
早知今日会碰上陆家公子,还不如不出来的好,没瞧见姑娘眼睛都肿了。
那陆家人真是,当初有婚约在身时,将姑娘当做眼珠子一般,如今婚姻一解除,也不管姑娘如何,那边就赶忙相看上了别的姑娘,他们把姑娘置于何地?
两个丫鬟心思各异,但也都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心有怨念。
殊不知今日的这一见,在木婉秋心里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木婉秋原本就不甘心,对陆曜的爱慕也未消停,却拗不过圣旨,可现下,她好像看到了点希望,正如方才所想,她不觉得陆家这道坎是个大问题,兴许那天龙心大悦,就放下了此事呢?
况且,陆曜心里是有她的。
只这一点,她就足够了。
当年母亲病逝,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事,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谁能想到,三年以后,板上钉钉的婚事能以这样的理由解除?
不过,三年她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一些日子,她能等到皇帝松口的那天,她也相信,皇帝一旦松口,陆家不会要个寒门女做宗妇的。
这厢陈稚鱼只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陆曜回来,看他神色不太好看,心里大约也清楚,昔日情人见面,难忍愁绪,便越发沉默了。
陆曜带她下去走走,陈稚鱼自然没话说,两人漫步桃林,陈稚鱼便看着前头一棵桃树下,一对年旬六十的老夫妻在那里,老爷子折了一小朵桃花,笑着往老妻头上戴去。
她看着,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寻常夫妻相扶到老,恩爱如初,真是羡煞旁人,只可惜,她这辈子都没这个夫妻恩爱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