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雕花铜灯中忽明忽暗,双方看似闲谈的寒暄里藏着绵密针脚。
鲸帮帮主刘节,在李火元直言快语之后,也不再遮遮掩掩,径直朝着主题奔去 —— 行贿。
他妄图让李火元和段长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别多管闲事,插手此间之事。
话到此处,李火元和段长空可不是傻子。
自然听得明白,这里面有事。
而段长空说了一句话后,遭受到众人无视,实在是想要理解他说话真是费劲。
不如与李火元沟通更加便捷一些。
刘节刚想说话,但被李火元打断:
“你们将我们请到此处,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岂会不知?我们登上这艘船的缘由,你们难道不清楚?”
“别看我年纪尚轻,可对于官场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知晓得比你们还多。不妨直说,你们打算给我多少好处?倘若我们觉得合适,回去写份简报,即刻便走。”
好一个心思深沉的“小油条”!
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瞬间又舒缓了几分。
“哈哈哈,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大人敞亮,老三!”
刘节大笑三声,挥手示意。
一旁的郑天轻咳两声,从袖笼之中抽出一叠银票,满脸恭敬地递上前去:“三千两银票,乃是通宝,在通顺钱庄可随时兑换,不知这点银子能否作为大人的润笔费?”
“三千两?这润笔费倒是比祛秽司的金墨还值钱些。”李火元坐直身子,“有记录吗?你们那边账本上能不能被查到?”
郑天嘿然一笑:“大人尽管放心,这般事情我们心中自有分寸。”
李火元伸出一只手,拿起银票,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仔仔细细地反复观摩。
许久之后,他却又将银票重重地拍回桌上,轻轻摇了摇头。
“不够!”李火元笑着。
段长空也在笑着。
“不够?”
刘节皱眉。
虽说鲸帮掌管着几千渔民,可官府每年就要分走一半的收益,再加上帮中上下百来号人都要吃喝用度,这三千两银票,已然让鲸帮大出血了。
“帮中开销甚大,实在没有多余钱财,如若大人不弃,缓上一阵,五月初鲸帮能再奉两千两!”
“还不够。”
还不够?
刘节指节捏得发白,茶汤在杯中荡出层层涟漪。
这个要价像把钝刀,正慢条斯理剐着他二十年攒下的家底。
他咬咬牙,索性把对方拉到一条船上来:“只需大人今后多多照拂,鲸帮二成收益都能归大人所有!”
在他看来,水上的事务由水上的人来管,若能有祛秽司的官员照应,鲸帮倒也不算太吃亏。
李火元仍是摇头。
“这也不够,那也不够,大人未免太过贪心,我们鲸帮又不是开钱庄的!”一旁刘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刘节抬手,制止二弟:“不知大人究竟想要多少,不妨说个数。只要我们能做到,鲸帮上下必定全力以赴!”
“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
李火元三指轻旋,斗彩翠竹杯在楠木桌上滴溜溜的转,杯底转阖,越滚越急。
段长空腾的站起来,一脸怒容,接话说道:“!罢头人的位诸。”
本是一句充满血腥之气的狠话,从段长空口中说出,却变得颠三倒四,令人摸不着头脑。
鲸帮众人再次集体懵逼,纷纷看向李火元。
李火元一拍桌子,他看鲸帮的眼神好比饕餮客看一只烤鸡,充满期待。
笑道:“我倒是觉得,诸位的人头在祛秽司能换得一个好价钱,你们不妨好好思量一番。”
闻言。
刘节面有神色,一双阴戾的眼睛死死等着面前这个半大小子。
而郑天颊边肌肉凸起,盯住茶杯。
刘义则放松了脊背,靠在椅背上,他扯了扯衣袖,眼神之中反而没了先前的杀气。
难怪这也不够,那也不够,原来根本就没打算好好谈!
船中一片死寂。
一道枝形闪电瞬间切开半边天空,那刺目的光亮无声地照亮了楠木桌上的山峰纹,光影流动,如梦似幻。
飞檐之外,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密集得仿佛在空中便相互撞击、粉碎,雨线之间弥漫着纷纷扬扬的水雾。
斗彩翠竹杯杯底转阖,越滚越急,如雨点般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光先声至,雷声在天空中滚过,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直至与那晃动频率达到顶点的茶杯声轰然合为一体。
“动手!”
刘义暴喝。
惊雷炸响的刹那,刘义眼中凶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