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直到学政大人出现才停下来。
穿着石青色官袍学政大人就站在那里,却又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厮猫着腰在学政耳边低语数句,原本脸上还挂着温煦笑意的学政大人脸色陡然沉得像淬了冰,看向王奉之的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仿佛要将这老儒生吞活剥一般。
王奉之顿时觉得后颈沁出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湿透了里层的棉衫,他死死低着头,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丢人现眼!”学政大人的怒喝撞在朱漆柱上,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杜夫子身上时又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故人相见的熟稔:“许久不见,杜夫子风采依旧啊。”
杜夫子连忙拱手行礼,“学政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全靠同行衬托罢了。”
“你!”王奉之又被噎得吹胡子瞪眼,刚要跳脚争辩,却被学政大人投来的冰冷眼神钉在原地,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得像吞了颗石子。
“好了,时辰不早了。”学政大人拂了拂袍角的褶皱,率先迈步走向园门,“继续考核吧。”
众人见状纷纷识趣地散开,唯有张初筵往前踏出一步,小小的身影挡在学政面前,声音清亮如晨钟:“学政大人,王夫子还没向杜夫子道歉呢。”
杜夫子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拉住少年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初筵,不得无理!”
他紧张地看向学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稚子无状,冲撞了大人,还请海涵。”
他深知张初筵天资卓绝,往后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前途必不可限量,怎能因这点小事在学政心中留下芥蒂?
可张初筵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执拗。
弟子若连为师者受辱都不敢言,还读什么圣贤书?
学政大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哦?王夫子为何要道歉?”
“王夫子当众羞辱杜夫子,既非君子所为,又输了赌约,自然该履行承诺。”张初筵字字铿锵,好似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府学的学政大人。
学政大人点点头,扬声唤道:“王奉之!”
王夫子正用袖子擦着额上的冷汗,闻言一个激灵,连忙小步跑到杜夫子面前。不等旁人催促,便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发颤:“杜夫子,是在下孟浪了,当着学政大人的面,给您赔罪。”
这样的场景之下杜夫子自然见好就收,抬手虚扶一把:“王夫子言重了。”
学政大人这才满意地颔首,目光转向张初筵时多了几分重视。“你叫什么名字?哪家书院的?”
“学生张初筵,来自桃花村求是学堂。”少年拱手作答,腰杆挺得笔直。
“张初筵……好名字。”学政大人笑着颔首,转身走进园子,“我记住你了。”
见学政大人并未为难,杜夫子和宋栖泉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也进去吧。”
一行人一改刚才乖巧,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
众人随着学政入园时,王奉之投来的目光怨毒如蛇,黏在张初筵背上,让少年忍不住皱了皱眉。
顾宇川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别理他,这种跳梁小丑,交给我便是。”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上辈子他见多了这种仗势欺人的酸儒。自然知道怎么修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