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被气得彻底红温了,却又被赵子称的个人武艺吓住,一时间愤怒之下选了个最错误的选项:“将士们跟他废什么话!跟赵家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伙儿并肩子上啊!我们人多!”
但这番气急败坏的言语,毫无疑问反而打击了方腊军的士气。这番阵前对骂一点正面效果都没起到,反而让方腊军士兵捋顺了思路,知道自家“圣公”文斗武斗都不如对方。
原本还斗志昂扬,自以为在“拯救世界”的狂热战士,立刻就降格成了江湖帮派仇杀的倚多为胜斗殴。
相比之下,赵子称这边的官军士气愈发高涨。
所有人都目睹了赵通判横枪立马,纵横捭阖。文斗把对面喷得狗血淋头气急败坏,武斗挑战方腊、方腊却龟缩不敢应战只敢群殴。
武人都有鄙视懦夫的倾向,于是方腊在官军将士们眼中的形象,立刻就从一个不可一世的魔头,矮化成了一个只会让小弟们上去送死的懦夫。
“赵通判真是有太祖皇帝之风!”
“何止,要我说,咱就是八千江东子弟,赵通判就是楚霸王那样的盖世英雄!那种乌合之众人再多,有什么好怕的!”
而随着方腊的军队乱哄哄往上猛冲,赵子称当然也不会鲁莽到直接亲自拦截——要是方腊肯跟他单挑,赵子称还得掂量掂量怎么处理才不丢面子,但既然方腊被吓住了改群殴,赵子称完全没义务奉陪。
赵子称大大方方拨马回营,从容不迫,只可惜方腊军冲得太狠太突然太混乱,一时间海宁大营的营门竟似有些来不及关上了。
毕竟双方本来就只隔了两三百步,守军还要等赵子称入营才能关门。
“通判,可能来不及关好营门了!贼军冲上来了!”
赵子称心念电转,当即横枪一挥:“怕什么!弓弩手早就就位了,让长枪队顶住营门,弓弩左右攒射,后排多放拒马,成半月形在营门内形成第二道防线!等拒马摆好后,便允许长枪队收缩后撤!
方腊的人敢冲营门,就让他在交叉攒射下来多少死多少!”
赵子称做如此部署时,内心却想到了当年赵云在汉中之战时、救黄忠据汉水,曹军追兵抵达,赵云布防也是极为仓促,便不关营门,只在营门内和敌楼上部署伏弩。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既然己方士气正旺,而方腊的士气已经被打压得非常低迷,何不趁热打铁用出这招。
这种部署,如果在敌军士气旺盛的状态下使用,那无异于自杀。但在现在这种士气对比下,却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方腊军的先锋很快就一窝蜂地乱哄哄冲到近前。很多士兵都扛着原木拼接成的木排,原本是用于搭成壕桥、冲过营垒前的壕沟用的,还有撞门撞木栅栏用的撞木。
方腊军士兵本来都做好了艰苦攻坚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赵子称因为装逼装过头了、回撤太慢,刚进营居然没来得及关好营门,方腊军士兵顿时就乱了。
有大门可以走,谁还耐烦去架木排过壕沟?谁还耐烦用撞木撞破木栅栏?
加上叛军本就军纪不严,无法做到令行禁止,战场上行动的随机性很强,一时间就有多支部队往中间挤,就想抢着通过营门杀进去。
“放箭!不要朝正前方射击!交叉攒射!营门左队往右射、营门右队往左射!”
赵子称亲自见机行事下达了这么一道命令,杨志和林冲也很快照着执行,一时间官军的弩矢箭雨便交织成一道交叉火力网。
这种乱战的环境下,敌人都逼得非常近,没必要追求朝正前方射击所带来的射程优势,交叉射击反而容易覆盖敌军冲锋队列的横截面,让命中率大大提升。
正常情况下,临阵那几轮箭雨,根本是射不死多少人的。但谁让方腊军都拥堵到了营门口,人头扎堆太密集,叛军又缺少重甲。
赵子称手下的弓弩手们,就像是在打“骑马与砍杀”的守城战那般,只要对着攻城梯口的人堆放箭,不用瞄都能看到经验值数字刷刷往上飘。
而赵子称亲自监督着刘光世和鲁达,坐镇营门口,以长枪队顶住蜂拥往里冲的方腊军步兵。
大部分官军用的都是制式长枪,也有搭配少量的狼筅以增加攻击距离,破坏进攻之敌的阵势,让敌无法整齐划一地靠近。
方腊军前队阵势稍有不齐,官军长枪兵立刻扎堆攒刺,把冒头的贼兵乱枪捅死。
“冲进去!不要堵在营门口!营门都开了还等什么!”
后方的方腊军将领也无法看清最前面的情况,只知道己方士卒蜂拥般挤进去了,却不能快速推进,不由大为焦急,拼命催逼士兵向前。
但鲁达和刘光世带领的数百堵门长枪兵,便如渊渟岳峙,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
连赵子称本人,都挥舞着宝剑,亲自在一线策马往复督战、巡视战线。赵子称所到之地,旌麾所指,将士无不奋勇呐喊,气势如虹,以一当十。
一排排乱糟糟的方腊军士兵如碎浪拍碎在礁石上,营门口的尸体很快堆积成山。
被抛弃和挤到两侧的尸体,甚至填平了营门两边的一小段壕沟。也把木栅和拒马鹿角上的尖桩堆平、堆成了缓坡。
更要命的是,长枪兵互相攒刺造成的杀伤,其实并不是最惨烈的。在双方近战肉搏争夺营门的过程中,营墙上的官军弓弩手始终在持续不断地放箭输出火力。
短短半炷香的工夫,每一名弓弩手至少射掉了好几壶箭矢。一开始平均五六息时间就要射出一根箭,射到后来人人手臂酸麻,弓都要拉不开了。用神臂弓和其他弩类武器的,踏装上弦的速度也大大减缓,渐渐慢到十几息才能射出一箭。
但这样绵绵泊泊周而不绝的箭雨,让拥堵的方腊军几乎陷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