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豪格这个蠢货,到现在还派人往喜峰口送粮草,你说,要是这队粮车‘恰好’被明军探明,老十五又没有收敛行踪,又恰好有个探子得知我与那李自成有仇怨,已经派老二带两红旗和蒙古诸部西出大同,我来来北地搜山检海只是为了筹备与李自成的军粮,那南朝皇帝会不会让出京师,南迁南京呢?”
“大王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范文程一惊。
多尔衮没有回答,指尖蘸着奶茶在案几上勾画。
“范先生可还记得天聪三年的入口之战?”
“我们像阵风似的刮过蓟镇,明军连烽火都来不及点燃。”
范文程的眉头跳了跳。
那年他随皇太极破长城,亲眼见到京畿百姓在铁蹄下瑟缩如羔羊。
但此刻多尔衮眼中闪烁的,是比皇太极更炽烈的野心之火。
“如今南朝比当年更虚弱,不能再等崇祯小儿力挽狂澜了。”
“陕西流寇已破洛阳,张献忠正在湖广啃食明廷的肚肠,而有二十万控弦之士,有红夷大炮,还有……”
“南朝亲手送来的机会!”
“大王此计远胜奴才,但朝中的贝勒和皇上……”范文程心底其实也不太赞成此时入关,整个天下间,没有人会想到,多尔衮在这个时候竟然想吞并中原。
“所以他们只配在盛京斗鸡走马!”
多尔衮突然提高声调,惊得帐外亲卫的佩刀铿然作响。
他伸手抚平貂裘上的褶皱,语气却陡然温柔,“当年父汗十三副铠甲起兵时,建州三卫哪个不是等着看笑话?”
“如今兵强马壮,南朝势微,该去黄河边试试水性了。”
多尔衮的笑意抵达眼底,拎起铜壶给范文程续茶。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甲喇章京带着血腥气冲进来,“禀睿亲王!左翼甲喇已至城下,谭泰大人请求……”
“都准。”
多尔衮眼皮都没抬,“把上月缴获的弗朗机炮调给右翼,让乌真超哈营的汉军打头阵。”
待报信人退下,他转头对范文程轻笑,“范先生,还要劳烦你与海上的郑芝龙写上几篇文章啊,待南朝皇帝南下,我大清养的看门犬会叫的。”
范文程自无不可,别看现在多尔衮对他和颜悦色,但他始终是八旗的奴才,“奴才等下便修书,只是大王还是莫要掉以轻心,中原大地底蕴还是很厚的。”
多尔衮哈哈一笑,“怎么,南朝还能藏着浑河血战时浙兵那般精锐不成?”
该说多尔衮猜的对呢?
还是不对呢?
朱由检确实没有浙兵。
但他有浙兵的本体,全建制的戚家军!
寅时三刻,晨雾未散。
朱由检便策马至午门时,城楼角旗正被北风扯得笔直。
随着守城的御林军缓缓洞开大门,门外的场景也映入朱由检眼底。
只见四千军士如青松扎根校场,绛红战袄外罩铁网甲,头顶六瓣明铁盔。
站成整齐的四个方阵,别说交头接耳了,便是晃动都没有。
朱由检恍惚间竟有种看到前世雄军的感觉。
随着白马慢慢向前,几乎同一时间。
四千具铁甲铿然震动,士卒们齐刷刷单膝跪地,为首将领摘下凤翅盔,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方脸。
“末将戚远,率所部浙兵四千员,恭请圣安!”
朱由检一楞。
这次给的部队竟然有将领!?
虽然没听说过戚远的名字,但很明显是戚继光的后代。
策马奔出门洞,右手微微抬起。
“免礼平身。”
“谢陛下!”戚远大吼一声,而后站起身来,将手中一杆绿色令旗摇晃数下。
“起!”
顿时,阵中每排排头的小旗复述旗令与口令。
四千军士齐刷刷站起来。
让朱由检看的心惊不已,他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见纪律如此严明的军队。
哪怕玄甲军都远远达不到。
仔细看去,四个方阵几乎一模一样。
前排藤牌手半跪执盾,狼筅斜指苍穹,中列长枪如林寒光烁烁,鸟铳手分列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