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南朝还跟之前一样,是头绵羊,那在多尔衮这只豺狼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可现在这只绵羊好像要蜕皮了,一旦摘下那对羊角,露出的便是金龙双须!
他也不知道此时去薅这对须子是好是坏,可目前看来,好像这个时候是他们女真儿郎最好的时机了。
多尔衮不知道济尔哈朗在想什么,他也不需要去知道。
将手中茶碗放回桌子,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
“让谭泰再调两个甲喇上去,慢慢打,来时带的几门炮也让儿郎们熟悉熟悉,告诉他别着急。”
跪地的甲喇章京先是一楞,而后才懵着脑袋起身,往帐外走去。
“老六你也别闲着了,去安排镶蓝旗就地打造攻城器械,总不能汉人造的了,我女真儿郎就造不了吧?”
济尔哈朗无奈起身,多次想劝说几句,也没能开口。
走到帐口时,终是回身问道,“老十四你怎么可以笃定,可以留下南朝皇帝呢?”
“因为我能带着儿郎们留下南朝皇帝,仅此而已。”多尔衮正视济尔哈朗,严肃的说道。
后者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随着济尔哈朗和几名亲卫离开,帐中终于安静下来,多尔衮连大帐都没出,只是再次倒了两碗奶茶,冲着大帐内层喊了句,“范先生,出来喝口热茶吧。”
很快,儒生打扮,面若干柴的范文程便走了出来。
丝毫不跟多尔衮客气,径直坐到其对面,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多尔衮非但没生气,反而很开心。
无他,范文程的脑子确实好使,他能成功走到这一步,离不开眼前之人的帮助。
浅尝几口,范文程便提及正事,“大王,礼亲王那边怎么样了?”
“昨日刚收到老二的快信,土默特部已经答应出兵,小部族也有三十多个愿意跟着来喝口汤,就是察哈尔部还没回应。”
范文程闻言,下意识的捋了捋胡子,“察哈尔部一直首鼠两端,即便不愿意出兵也无所谓,待大军过境,他们自然会分清的。”
“大王要提醒礼亲王,与李自成接触时,定要多加礼遇,恩威并施方可折众。”
“还有豫亲王那边,山东道一日不下,大王便一日不可动!”
多尔衮很相信范文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要这么麻烦吗?”
范文程放下茶碗,枯瘦的手指沾着奶皮,在案几上划出三道水痕,
“睿亲王请看,山海关是明人的乌龟壳,但龟首伸向辽东,龟尾却连着蓟镇。”
“若大清八旗健儿自山海关长驱直入,沿路众多大城,西起大同宣府,东至蓟州天津,都将成为阻碍。”
“京师又有崇祯帝刚破百万大军的精锐,再以这些坚城拒守,便是二十万大军齐至也难以破城。”
“明廷南部尚有几十万大军,若不能以大浪卷沙之势南下,一旦等崇祯帝收拢朝堂,大清三十年内便不要想着过河了。”
多尔衮听完,也是止不住的叹息。
他把一切都算进去了,就是没算到崇祯这个变数!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镶蓝旗的工匠正在打造云梯,铁器相击的叮当声混着女真语的呼喝,像极了当年赫图阿拉城外的狩猎场景。
现在的崇祯皇帝,就如同那困兽,若是不能拉紧猎网,守好出路,让囚兽脱困。
那部落的妇幼们便要再饿几天。
“范先生深谋远虑,多尔衮不能及。”
多尔衮感慨一句,而后拎起铜壶,滚烫的奶茶在空中划出琥珀色的弧线。
“那为何非得等老十五捅破山东道?我们三路大军齐压,崇祯小儿怎敢不逃?”
“老二已说动土默特部,待老十五出喜峰口,喀喇沁的骑兵就会像秃鹫扑食般从张家口直扑京师。”
“现在崇祯小儿立足未稳,探子来报又说京师各地百废待兴,百万军民嗷嗷待哺,正是齐攻的好机会啊!”
范文程突然起身,上前掀开羊皮帐帘。
十里外的山海关火光摇曳,隐约可见明军在垛口间游移。
他深吸一口气,“当年广宁之战,熊廷弼修了七百座墩台,后来是孙传庭、袁崇焕,哪怕是李自成百万大军压前,崇祯帝也是一步未退。”
“崇祯皇帝纵使有诸多弊端,纵使是称得上一句昏君骂名,然而有一点却是奴才不得不佩服的。”
“那就是崇祯皇帝的骨气,或者说是这大明皇帝的骨气啊。”
范文程看着山海关的城头,语气格外萧索。
“五千老弱尚且守关,英宗北狩尚且有于少保力挽狂澜,好一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非明廷自断筋脉,将脊骨折断,又哪有我大清什么事啊。”
说到这,范文程的喉结动了动,“大王信不信便是大清二十万八旗破京师,最多也只能枭崇祯帝的头颅。”
“只要崇祯帝身死,明廷立马就会拥立江南王室,舍弃长江以南,与大清隔江而治,到时会更麻烦啊。”
“哈哈哈哈,正是南朝自断根基,才有我女真健儿出关收拾山海啊!”
“范先生所计,本王已经知道了!定然不会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