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查出来,对方销售经理也不知道货的来源,他只负责销售,不过,他说那家工厂用的布料比我们差很多。”柳秘书道。
“找到布匹供货商,查布料源头,这种花色的布料除了卖给我们,有没有降级品卖给了别家?”
二车间主任方林悄悄抹了一把汗,缓了缓神,笑道:“陆厂长,我觉得吧,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度过厂里的经济危机,至于过去的事,可以等事情平息了再查不迟,眼下,货被退了,拿不到款,下个月职工工资……”
陆淮川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您说得对,眼下的危机需要度过,不过……”
他话锋一转:“该查还是得查。”
方林一噎,干笑着“呵呵”两声,不说话了。
陆淮川对高厂长道:“我正想向您汇报,这次去桐市服装厂考察,参观了他们的生产线。如今他们采用的全自动电脑设备比传统的手摇设备和半自动设备速度上有很大提升,而且节省了三分之二的人工。”
高厂长道:“我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换设备需要大额资金。而且如果一下子裁掉这么多员工……”
高厂长为难地摇了摇头。
陆淮川蹙眉道:“如今厂子若想脱困,必须面临转型,这是大势所趋。我几个月前从南边回来的时候,一路考察了很多工厂,与桐市服装厂一样,精简人员、更新设备,是必须要走的路。”
陆淮川继续说道:“我们趁此机会转型,对工厂长远发展来说不是坏事,资金方面,可以向银行贷款。”
高厂长道:“我明天亲自去一趟银行。”
会议到这里就散了,方林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个身影窜出来,他本来就正在入神地想事情,被这人影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师傅!”是二车间人送外号“瘦猴儿”的候君。
“开会去了师傅?这老些大领导,是有啥大事吗?”瘦猴儿笑嘻嘻地问。
“该你问的吗?”方林定了定神,忽然眼珠子一转,道:“不过呀,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师傅好心提醒你,裁员是板上钉钉了!特别是你这种平时偷奸耍滑的,还有你爹这种体弱多病的!”
“裁员?那补偿方面呢?”瘦猴急切道。
“啥补偿?厂子都快不行了,哪来的补偿?唉!”他故意叹一口气,“现在新来的副厂长要花大笔资金采购新设备,就没钱发工资了,况且新设备一上,也不需要这么多工人了,你和你爹呀,就等信儿吧,估计是第一批……”
方林继续往家走,瘦猴儿杵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赵棠棠和英子还没入睡,英子对着明星相册认脸,赵棠棠在研究白天看到的一张药方。
忽然一块石头射到他们家玻璃上“啪”的一声巨响,碎片飞溅,还好桌子离这块窗子远,而床就遭了殃,玻璃碎片崩了满床都是,如果她们此刻正在床上睡觉,估计身上免不了被划伤。
赵棠棠与英子不禁惊叫一声,赶忙起来查看对方身上有没有受伤。
楼里有人打开窗户,喊着:“什么声音啊?谁家玻璃碎了?”
赵棠棠隐藏在墙后面,借着月光从四楼往下一看,黑暗处一个阴影晃动。
那人估计见楼里有人伸出来头往外面看,一时不敢动作。
“你自己敢不敢跑出去?去七号楼找三哥!”赵棠棠问。
“嫂子,那你呢?”英子焦急地问。
赵棠棠眸中含着怒色,道:“我去抓住他!”
“嫂子,危险!”英子不肯走。
“放心吧,你先去,我躲着,等你和三哥回来。”赵棠棠只得把英子连哄带骗地哄走。
英子跑出去,赵棠棠随后一脚踹掉了拖把头,拎着拖把杆下了楼。
她脚步轻轻地出来,窝在暗处,见一个黑影蜷缩在墙角,刚刚英子跑动的动静似乎惊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猫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那人见许久不见动静,露出了头,是个干巴瘦的男人,“呸”的一声吐出口痰,把弹弓往裤腰上一别,小跑着出来。
赵棠棠屈膝半蹲,将棍子斜倚在潮湿的青砖墙。
脚步声由远及近,赵棠棠屏住呼吸,脊背紧贴墙面,将整个身子缩进阴影的褶皱里。
声音到了跟前,电光火石间,赵棠棠旋身如燕,棍棒如游龙破水而出。她足尖轻点地面,借着旋转的力道腾空跃起,棍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一棍拍在男人的肩膀。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棍尖顺势横扫,逼得男人连连后退。
不等男人反应,她一个扫堂腿,在对方失去重心的刹那,枪杆抵住他肩窝,膝盖顶住后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男人扑倒在地惨叫连连,连呼:“谁呀?谁呀?”
“跑啊!”赵棠棠俯身逼近,一脚踩上男人的后背,声音冰冷。
跑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淮川一马当先,穿着背心短裤拖鞋,显然是被英子从被窝里叫起来的,后面跟着宿舍里住着的几个男职工,最后是跑得气喘吁吁的英子。
陆淮川先拉过赵棠棠前后左右检查有没有受伤,眼神中显见的焦急,直问:“有没有受伤?”
赵棠棠忙摇头:“没事。”
英子跑上来,喘着气道:“我的妈呀,嫂子,你还真把他抓住了?”
几个男工人七手八脚地把地上的男人控制起来,有个人惊道:“这不是二车间的瘦猴儿吗?”
瘦猴儿被赵棠棠打得不住地叫着“哎呦”,手电筒的灯光往他脸上一照,他忙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喊道:“干什么?老子出来撒个尿,谁打老子?”
“有厕所,你跑外面撒什么野尿?”一个工人道。
“我乐意!”瘦猴直着脖子叫着。
赵棠棠道:“三哥,玻璃是被石头打碎的。”
一个工人往瘦猴儿身上一摸,道:“厂长,有个弹弓。”
陆淮川眉如冰封,怒火“腾”的一下烧到头顶,一脚蹬在瘦猴儿肚子上,瘦猴摔了个四仰八叉,捂着肚子哀嚎。
陆淮川眼角通红,犹不解气,提起铁锤一样的拳头就要打,赵棠棠和众工人们忙把他拉住,都道:“厂长,已经打得不轻了,别打了!”
赵棠棠也道:“三哥,先问问怎么回事吧!”
陆淮川忍下火气,攥着赵棠棠的手,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
“说吧,为啥砸我家玻璃?”
瘦猴“呸、呸”吐出几口唾沫:“你砸我饭碗,我砸你家玻璃咋了?”
他冲着工人们“嘿嘿”一笑:“你们还给他当狗腿子呢,不知道他要把你们都赶回家去吗?都快下岗了,还不知道呢!”
“什么?”工人们全都惊慌得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