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赵棠棠一睁眼，陆淮川早就上班走了，昨天如何上得床？模糊的印象中，似乎又是她趴在书桌睡着了，他把她抱到床上的。

中医药堂那边对她的时间没要求，但她也不会去太晚，于是赶紧跳起来端着盆去公共水房。

远远地听见几个女人在洗衣服，高声聊着天。

“新来的那个陆厂长，到底是啥来头啊？国外进口的机器，说是什么、什么全自动电脑织花机，技术员都弄不明白，陆厂长硬是给研究明白了！”

“要不然人家咋当厂长哩？”

赵棠棠不由停下了脚步，进口机器的说明书是全英文的，陆淮川熬了整整三个晚上，对照着词典一个字一个字硬啃下来的。

忽有一女声响起：“哼，进口机器！还当是什么好事呢？你们知道一台机器多少钱吗？知道这台机器正式投入使用后，能代替多少台手摇织花机吗？都快下岗了，还在这美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尽管陆淮川经常鼓励她多与人接触，可是赵棠棠还是学不会与人招呼寒暄，她默默在最外边的一个水龙头接了一盆水，准备端回自己家里洗漱。

“你们看、你们看！”是赵棠棠对门的周春芳，她看见了赵棠棠的背影，捅了捅身边的人，道，“这个就是陆厂长的老婆！”

“哦？陆厂长的老婆？没看见正脸啊，长得怎么样？”

周春芳道：“我也一共见过四五回，长得是好看的，就是稍微胖点！天天要么关着门在屋里闷着，要么不在家，也不知道给自己男人做饭，陆厂长天天都吃食堂，还得给她打饭回来！”

“不是厂里职工啊？不上班还不给男人做饭？”

“男人宠着呗，我见她的那几次啊，衣服都没有重复的，花样多着呢！我儿媳妇是记者，可是亲自去过港城的，她上次看见，跟我说是叫啥——‘复古’风？说是在港城啊，那样的衣服都是什么私家定制的，一件要上百呢！”

“净瞎扯！那街上服装店最新款、最贵的港风衬衫也就撑死了十五块钱！”

周春芳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儿媳妇说，港城越是有钱的阔太太越是追求古典美，听说讲究的人家，太太们都是穿旗袍的！旗袍你见过吗？我们农村早先的地主婆都穿不起，是城里的资本家小姐太太们穿的！”

“那她是资本家吗？咋那么有钱？听说陆厂长是退伍军人啊，咋找个这样的？”

周春芳一撇嘴：“英雄难过美人关，胖美人也是美人！”

几人都哄笑起来，正在这时，一个人“啪嗒啪嗒”踩着水跑进来，对着周春芳喊道：“妈！我找你老半天了，原来在这！”

众人都笑：“说曹操曹操到！小丽，你婆婆刚刚还说你去港城的事呢！”

小丽直奔主题对周春芳道：“妈，我有急事！你和对门陆厂长的老婆熟不熟？”

周春芳笑容一滞：“不、不熟啊。”

小丽忍不住埋怨道：“您不是挺爱交际的吗？怎么厂长的老婆搬到你对门，你都不联络联络，成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嘻嘻哈哈有什么用？”

众人全都尴尬得发不出声音，周春芳干笑着拉走了小丽：“什么事回家说，回家说！”

水房里剩下的人全都变了脸色，见这婆媳俩走了，一个个都说道：“切，不就是记者，有啥了不起？说谁不三不四呢？”

周春芳把小丽拉回家，问道：“什么事啊这么急？”

小丽拉长了脸道：“我工作上有个死对头，今天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衬衫，那衣服可真是漂亮，显胸，显腰，灯笼袖，改成了这么大的圆形翻领，我都没见过那款式，衣领和袖子上绣得苍松翠柏，别提多精细了！”

“哎呀，人家穿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穿得也挺漂亮的嘛！”

“不是，今天的采访任务，是我和她一起采访一位知名港商，那港商全程都关注在她身上，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他还让她引荐这件衣服的设计师，说要给他妈妈订做。我这死对头得意的不得了，说通过今天的港商，跟好几位港商都约了采访，主编要把广交会采访的任务交给她呢！”

“这港商光看衣装，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春芳道。

“妈，你懂什么呀？人家是服装业大亨，当然对服装敏感！你跟对门打打招呼，让她也帮我做一件，后天的采访我还要去，我一定要扭转局面！”

周春芳听得云里雾里：“这衣服和对门有啥关系？”

“我是干啥的？有啥事我挖掘不出来？托了好几个同事拐弯抹角打听到的，是陆厂长老婆给一个开音像店的女人做的，那女人和我死对头是姐妹，把衣服借给了她！”

“这……这……人事科张主任你知道不？我们正求人家办事呢，她和陆厂长有点冲突，要不人家堂堂厂长能住到咱们对门吗？”周春芳为难地道。

正说着，对门响起了“邦邦邦”的敲门声，婆媳俩猫在门缝一看，正是红姐带着小丽的死对头找上了赵棠棠的门。

小丽急得满头冒汗：“都怪您，好好的厂长不去巴结，巴结什么人事科张主任！她们来了，她们来了！一准儿带陆厂长的老婆去讨好了港商，后天的采访我去了也白去了！”

周春芳对儿媳妇忙连哄带道歉，一转念头想起来：“对了，你去找刘阳那小子！二车间刘主任的儿子，他开个小破服装厂挖走了厂里的设计师，他老子正找他算账呢，那设计师可了不得，是什么‘海鲜’什么‘螃蟹’的，厉害着呢！我让我儿子带你去求求他！”

“人家那叫海归！行了，我知道了，找你也没用！”小丽附耳在周春芳耳边说了几句，不等她给反应，就摔门走了。

周春芳一脸目瞪口呆，半天回过神来，手都是抖的。

这边赵棠棠才洗漱完毕，听见敲门声，忙开门，见是红姐，她穿着昨天那件鹅黄色衬衫，旁边的女人穿着赵棠棠改的另一件红色的衬衫。

赵棠棠诧异道：“红姐，你怎么来了？我昨天拿了你的衣服，还没开始弄呢！”

红姐一把拉住她，笑道：“姐们这有商机，想不想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