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川一向冷硬的面部线条在与赵棠棠在一起时变得越来越柔和，他轻轻挑眉，唇角弯起一丝弧度：“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老实好骗。”

赵棠棠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他故意在逗她，轻轻睨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就像赵招娣说的，我一向善于‘装乖’，原来你也这样看我。”

她红唇微微噘起，垂下了眼角，柳眉蹙起来，别过头再也不看他。

生气了？

他急了，想去拉她的手，又觉唐突，在将碰到她手的一瞬间又急急收回来，挠了挠后脑勺，手足无措起来，她不让他看她的脸，不会气哭了吧？

他忙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逗你玩呢，你别当真啊！”

哪知赵棠棠“噗嗤”一笑，一双水眸望向他急红了的脸，开口道：“看，到底是我好骗还是你好骗？”

陆淮川目瞪口呆，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满是无奈：“小骗子！”

手指摩挲上赵棠棠细嫩圆润的面颊，她感觉到粗粝温热的触感，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嗔道：“大街上，做什么动手动脚？”

看着她急急地跑开了，陆淮川在后面低低地笑起来。

几步就被他追上，他攥住她的手腕，道：“今天有时间，我们去买结婚欠你的‘三转一响’。”

他指着音像店道：“那，‘一响’指的就是它，正好你喜欢，今天我们就把它抱回家，好不好？”

赵棠棠刚刚看的时候听见有人问价，小的那个‘单卡’录音机要180元，而‘双卡’的录音机大概300到500元不等，她忙摇了摇头：“今天先不买了。”

陆淮川诧异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你不是说会找领导协调房子的事吗？说不定过段时间会搬家，等搬了家再买，省得搬来搬去。”

陆淮川笑道：“好，都听你的！”

第二日就是周一，陆淮川正式去上班了，一个晨会的时间，整个管理层都认识了这位面容冷肃、身姿笔挺的年轻副厂长，一个上午过去，基本上所有员工都直接或间接地看见、听说有一位退伍军官代替了停薪留职的徐副厂长的位置。

徐副厂长的旧心腹自是长吁短叹，暗暗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徐副厂长的女儿——广播室的徐慧偷偷在厂长带陆淮川巡视车间的时候跑到车间门口张望，没见到正脸，只见到一个背影，穿着与厂长一样的制服，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到中年的厂长越发显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

中午陆淮川拎着饭盒回家，一开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愣在了门口。

他心跳急剧加快，胸膛剧烈起伏，“啪”的一声把饭盒放在窗台上，疾步走到了床边。

只见赵棠棠右腿搭在床边，裤子挽到了膝盖上方，左手持着一本老旧泛黄的书，右手持着银针正在腿上对照着木人找穴位，而她白皙的小腿已经密密麻麻扎了十多根针。

她见陆淮川面带怒色地进来，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三哥，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上班吗？”

陆淮川蹙眉不语，疾步走过来蹲在她身前，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额角青筋隐现。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腿，手指有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抬头看她，双目含着怒气，声音低哑地问道：“你在做什么？不是有木人，为什么往自己腿上扎？”

赵棠棠见他动了真气，忙把腿上的针一根一根地拔出来收好，解释道：“木人只是对照，还是在真人身上找穴位更直观，也更准确，你别急，没事的，我有书做参考，又有木人，又看了小胡大夫施针，应该会学得很快的。”

“你学这个做什么？”他昨天刚刚体验过，知道针尖一根一根刺入身体的感觉，况且他皮糙肉厚，又一向在军营捶打惯了，而她这细皮嫩肉的得多疼。

“你要上班嘛，两天一次来回跑去步行街针灸多折腾？而且，”她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声音不由得越来越低，“我写不出来三十多张药方给胡大夫，如果治不完这一整个疗程，我怕前功尽弃……”

陆淮川攥紧了拳头，眼中失了平日的神采。他看着自己的右小腿，此时他宁愿自己的腿没有治愈的希望。

不知昨天她明知道自己写不出来这么多药方，却硬着头皮答应胡大夫一张药方换一次治疗时，心里是有多么忐忑，他何德何能给赵棠棠带来这样大的负担。

赵棠棠见他灰败的神色，忙拉起他在身边坐下，整理好自己的衣裤，软语安慰道：“我学得很快的，一共三十六针，我已经凭记忆和对照书籍找到二十针了，再有一两次记住所有穴位，一两次记住施针顺序，三哥，你相信我，很快我就能学会，到时候我们不求人，我自己就能给你治疗！”

陆淮川眸光黑幽幽的，深不见底，蹙着眉望着她。

“三哥，你不相信我吗？”她急切地追问，不觉鼻子微微发酸，眼眶就红了。

陆淮川长臂一伸，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圈在自己的胸前，他的手抚在她的后背上，感受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他把头埋在她发间，轻嗅着她淡淡的发香，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相信！可是你不可以再这样扎自己的腿，等我下班回来，我的腿给你随便扎，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就把木人还给胡大夫，撕了你的那本破书！”

赵棠棠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胸膛热得发烫，他沉稳的心跳声就像重重的鼓，击在她的心头，她脸上热意越来越重，闻言，她“噗嗤”一笑：“书是太奶给我的，你撕好了，你敢撕我就回家去告状！”

“太奶给的？”

“嗯，太奶发现我看得懂繁体字和文言，就把她的旧书都给了我。”

她等着他问她为什么能看得懂，她心跳“突突”地加快起来，只要他问，她就趁此机会和盘托出。

他松开了怀抱，低下头，双手捧起了她羞得通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