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永琮抱来。”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迫切。
云舒刚要转身,却见皇后又摆了摆手:“罢了,太医说我这病气……”
话音未落,游廊转角处突然传来衣袂轻响,穿着浅黄色锦衣的二阿哥缓步走了进来。
永琏的脸色比案头的羊脂玉瓶还要苍白,眼尾泛着一抹不正常的嫣红,像雪地里溅了滴朱砂。
皇后指尖骤然收紧,将彤史往几上一推,鎏金镇纸被挤的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他俯身行礼,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正是前年生辰富察琅嬅赐的那块和田玉,上面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如今却被磨得发了旧。
皇后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刚出生时,红彤彤的小脸上皱巴巴的,像只没睁开眼的小兽,如今却已长到能与她平视的高度。
“坐吧。”皇后指了指身旁的绣墩,云舒早已斟好香茶,茶汤在青花盏里泛起细微波澜。
永琏垂眸盯着茶汤,忽然开口:“皇额娘近日可好些?儿臣昨日见太医院新进贡了天山雪参……”
富察琅嬅很是受用永琏的关心,但却还是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永琏,前几日我让云舒送去撷芳殿的册子,你可曾看过?哪家的格格……”
“皇额娘,皇祖母孝期还未满一年。”永琏忽然抬头,目光撞上富察琅嬅的眼,似是有些无奈。
窗外的寒蝉突然叫得急了,一声接一声,像要把这秋日的凉意都叫进人心里。
皇后猛地咳嗽起来,帕子掩住唇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云舒熟练的取出随身携带的药香囊,凑到她鼻前——这是叶天士用二十二种药材磨成的粉,闻起来辛辣刺鼻,却能压下她喉间的血气。
“你可知,你不成婚,便入不得朝堂!”皇后喘着气,指尖紧紧攥住永琏的袖口,“永璜如今笼络了多少大臣,你知道吗?”
“皇额娘不必忧心。”永琏轻轻抽出衣袖,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早在七弟出生,他就发现了皇后的意图。
在富察琅嬅眼里,他如今就是为七弟铺路的存在…
“舅舅和兆惠将军凯旋回朝,还带回一位寒部美人,皇阿玛已经下旨,三日后在章德殿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皇后猛地抬头,没有看见永琏眼中闪过的微光。
“后宫又要多一位娘娘了。”永琏似是随意感慨了一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儿臣告退,皇额娘早些歇息。”
他转身走向殿外,腰间玉佩又轻轻晃了晃,“平安喜乐”四个字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极了那年撷芳殿外扬起的第一片芦花。
皇后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云舒连忙扶她重新躺下,替她盖上金丝毯,却听见她喃喃自语:“永琮…永琮…永琏……”
三日后设宴,这样的事,皇上没有让人来长春宫告诉她这个六宫之主。
富察琅嬅歪头看向被自己扔在一边的彤史:自己现在就连管理后宫这点权利都要被皇上剥夺了吗?
要不是豫妃实在不可靠,富察琅嬅毫不怀疑,早在太医直言她身子养不好的时候,皇上就要给她卸了宫权。
可为了永琮…她不能连最后的一点子宫权都守不住。
“云舒,明日…你代本宫去一趟养心殿,就说二阿哥年岁大了,婚事不能再拖。本宫…本宫想看着永琏大婚……”
秋蝉的声音压过了富察琅嬅的呢喃,云舒屈膝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