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香盒,目光落在皇帝刚写下的诏书上,唇角微微勾起,随即又迅速恢复了恭谨谦卑的模样。
进忠也似乎没察觉到什么,跟着皇帝的步子朝内殿走去。
……
斥责玉氏国主的圣旨下去,不过一个月,玉氏便派来了使臣。
无外乎就是送贡品贡银,只希望皇帝不要一怒之下对玉氏动兵。
除此之外,便是玉氏世子亲自送来了新的玉氏女——玉娇。
皇帝自然是笑着收下了,并册封其为新的嘉贵人……
启祥宫的朱漆宫门已落了一层薄灰,铜环上缠着的黄绫在初夏的风里飘得没精打采。
被贬为庶人的金玉妍坐在冰凉的木凳上,指尖还沾着没搓完的药泥。
她身上的宫裙是以前从不屑看一眼的灰蓝色棉布裙,宫裙被浆得笔挺,领口处用细麻线绣着朵极小的无极花,是贞淑昨夜借着月光赶工的。
“主儿,丽心说只能送来这些。”贞淑捧着青瓷碗蹲下来。
自从一月前她被贬为庶人,启祥宫封宫。所有宫人都被遣回内务府,只有贞淑…她们没动。
丽心到底还是记挂着启祥宫的。
金玉妍抬头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在养心殿,皇帝捏着她的下巴说“谋害嫡子,毒妇!”时的冷冽目光。
碗里的血竭还没磨碎,窗外突然传来宫门前铜锁落地的脆响。
贞淑手里的药杵“当啷”掉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金玉妍猛地将碗拿起,藏进床底。
“哐当”一声,宫门被撞开,穿廊下响起环佩声。
金玉妍起身时撞翻了妆奁,里面仅剩的一支细银簪滚落在地,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苍凉的痕。
她透过纱窗看见檐下立着的女子,烟紫色宫裙上绣着玉氏的国花无极,耳垂上坠着的玉珠却比她母国进贡的还要清透——那是皇帝刚刚亲手为她戴上的。
“庶人金氏接旨。”进忠展开明黄卷轴时,拂尘扬起的风卷来几缕甜腻的香。
金玉妍认得这味道,是玉氏前年上贡的“瑞和香”,可此刻混着女子身上的甜香。
“玉氏特献贡女玉娇,封嘉贵人,着即入住启祥宫……庶人冷宫安置……”
后面的话突然模糊成蜂鸣。
金玉妍只听见“冷宫”二字在耳膜上撞击,眼前闪过永珹和永琪周岁时抓周,攥着她的簪子咯咯笑的模样。
贞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主儿,冷静!”
嘉贵人抬手拨弄耳垂上的玉珠,眼尾微挑:“皇上知你与贞淑感情极好,特许你们主仆二人一起入冷宫……”
话音未尽,金玉妍已经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急促道:“世子来了吗?!!”
嘉贵人惊得后退半步,进忠立刻示意小太监上前拉扯。
玉娇倒不是被金玉妍的动作吓到,而是她的话。
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当着皇帝的人问这些,她不怕死,她还怕呢!
金玉妍被按在地上时,看玉娇眼底闪过的嫌恶。
贞淑扑过来护住她,腕间世子送的手串触及青砖,断成两截,锋利的边角割破金玉妍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