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出乎意料的沉寂,像一记闷拳,重重打在了方苓的得意劲儿之上。
她设想中沈清歌该有的惶恐求饶,或是羞愤欲绝,竟一样都没能上演。
这小宫女,是傻了不成?
方苓脸上的假笑登时挂不住了,索性彻底撕破了脸皮,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哎哟喂!你这蠢货,笨手笨脚的!”
她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沈清歌的鼻尖上。
“娘娘赏你的东西,你都接不稳当!我看你这贱婢,是打从心底里就没把娘娘放在眼里!”
这顶藐视主上的大帽子,扣得又快又狠,寻常宫女听了,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沈清歌终于抬起了眼眸,目光平静无波,直直地迎上方苓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她不说话。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这种无声的注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方苓心底莫名其妙地窜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火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什么看!还不快跪下谢恩?”
方苓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更加尖利,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娘娘亲口吩咐了!这赏赐,就算是掉在地上,也必须当场吃完,才算是全了这份恩典!”
说着,她仿佛嫌那糕点还不够脏似的,抬起绣花鞋,用鞋底狠狠地碾踩在那块沾满灰尘的芙蓉糕上。
吱呀一声轻响。
洁白的糕点瞬间被碾得不成样子,深深嵌入了地面的尘土和污渍之中,不堪入目。
方苓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施虐的快意眼神,死死盯着沈清歌。
“怎么?”
“还不动手?”
“快把它捡起来,吃了。”
她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一字一句,清晰地在空旷的偏殿中回荡。
“这可是贵妃娘娘的恩典,弄脏了也是你的福气!”
“吃了它!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方苓双手抱胸,下巴高抬,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她就不信,这样践踏作践,这个小宫女还能保持那副死人样!
她要看她哭,看她求饶,看她像条狗一样,趴下去,舔食那混着泥土的糕点!
沈清歌的目光,从方苓那张耀武扬威、刻薄刁钻的脸上,缓缓下移。
最终,落定在那摊被鞋底碾过,混着尘土与污秽的糕点残骸上。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没有动。
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羞辱后应有的愤怒,或是委屈。
那双清亮如秋水的眸子里,仿佛沉淀着千年寒冰,只有极淡极冷的微光,如碎星般一闪而过,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心底,压抑的怒火如岩浆在滚动,却被她以极强的意志力死死摁住。
容贵妃是主子。
现在的她,暂时还惹不起。
可眼前这个仗着主子撑腰、就想肆意作践人的奴才……
若不给她一个教训,她往后在这吃人的宫里,还如何立足?
沈清歌顺从地弯下了膝盖。
她的动作被刻意放得很慢,慢到能听见粗布衣料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脊背微微弓起,整个人仿佛被方苓的气焰彻底压垮,再也直不起来。
那只手,在离地三寸的地方,不受控制般地发起抖来。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战栗从指尖一路蔓延到手腕,演得惟妙惟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宫女在极度的恐惧与羞辱下,最真实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