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宫墙的阴影,御膳房内已是一片喧嚣。
沈清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此刻正站在灶台前,手中动作麻利,切配、翻炒,一气呵成,仿佛已在此处劳作了多年。
她的神情专注,手腕翻飞间,青翠的菜叶和鲜嫩的肉片在锅中跳跃。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偶尔传来几句抱怨或是闲聊。
“哎,我说你们几个,手脚都麻利点!”
曹公公尖细的嗓音划破喧闹,捻着兰花指,扭着腰走了过来。
“今日月华宫的容贵妃点了名,要新做的芙蓉糕,指明了要送到她宫里去。”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沈清歌身上。
“清歌,月华宫向来是你去,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记着,机灵点儿,别冲撞了贵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混合着同情与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沈清歌。
大家都知道月华宫的容贵妃,是宫中正得宠的主儿,性情更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祸事。
沈清歌放下手中的锅勺,微微垂首,掩去眸底深思。
“是,奴婢这就做。”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畏惧或不满,心中却有着别的思量。
送糕点是常事,但曹公公今日的语调,以及周围人微妙的反应,都透着不寻常。
容贵妃那边,是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抬起头,看向管事太监,对方脸上挂着惯常的谄媚笑容,眼底却似乎藏着别的意味。
沈清歌敛下眼眸,将心底的疑虑深深藏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沉甸甸的食盒在沈清歌手中稳稳当当,一步一步踏入了月华宫的地界。
琉璃瓦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雕栏玉砌,精致得不近人情。
空气里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比别处更盛,却也甜得发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连风,似乎都比别处的要粘稠几分。
还未及正殿,一道水绿色的身影便如桩子般杵在了沈清歌面前,断了她的去路。
那宫女梳着双环髻,插着几支晃眼的银簪,下巴抬得老高,鼻孔几乎要朝天。她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沈清歌,那副神气,活像是在挑拣不值钱的物件。
“站住!”嗓音尖细,刮得人耳膜生疼,“哪个宫的?”
沈清歌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依着宫里的规矩,敛衽福身,动作周正标准。
“奴婢是御膳房的。”
她声音平缓,不高不低,清晰入耳,“奉曹公公之命,特来给贵妃娘娘送新做的芙蓉糕。”
说着,她将手中描漆食盒微微举高半分,稳稳托住。
这宫女,沈清歌想起来了,确是上次远远瞥见过的那位,月华宫的方苓。
果然是她。
方苓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带着十足的不屑。
她围着沈清歌踱步,那双挑剔的眼睛在她身上每一寸都刮了一遍,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呵。”方苓停下脚步,歪着头,腔调拖得老长,“我们娘娘金尊玉贵,这御膳房送东西的差事,什么时候轮到不三不四的人了?”
她说话的调子阴阳怪气,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儿。
这月华宫的奴才,果然是得了主子几分颜色,便敢如此张狂。沈清歌垂下眼睫,暗自忖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