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眼力见倒是有的。

只是这看热闹的心思，未免也太过了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影那边弥漫开的低气压，几乎快要凝出冰碴子了。

明光却像是毫无所觉，依旧在那兴致勃勃地说着。

“王爷您是没瞧见呐，刚才属下在外面守着，那心啊，简直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就那小破屋子，黑灯瞎火的，您跟那位沈姑娘……”

明光说到这，大约也意识到用词不太妥当，赶紧收了声，嘿嘿干笑了两声。

“总之！跟以往那些个，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您身上黏的莺莺燕燕比起来，这位沈姑娘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属下就忍不住琢磨，您是不是……”

萧柏祺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缓缓转过身。

月光恰好照亮他半边脸颊，清俊的面容上，眼底带着一丝似笑非笑。

他轻飘飘地打断了明光滔滔不绝的猜测：“看来，你今日是太闲了。”

明光猛地一个激灵。

见王爷终于有了反应，还以为只是寻常的敲打训斥。

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正要顺着台阶往下爬，赶紧赔个不是。

谁知，萧柏祺接下来的话，语气平淡，却像一块无形的巨石，轰然砸下。

砸得他瞬间垮了脸。

“从明日起，宫中所有的恭桶，由你一人负责刷洗。”

明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眼睛瞪得溜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柏祺淡淡补充道，语气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他停顿了一下，强调。

“记住，是所有的。”

“从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到皇上的乾清宫，再到东西六宫，还有掖庭……”

“一个，都不能少。”

明光闻言，彻底石化当场。

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无数个散发着不可描述气味的恭桶，正排着队向他招手。

所有的……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想求饶。

但在接触到萧柏祺那平静无波，甚至眼底还带着点极淡笑意的眼神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王爷这是……来真的？

他下意识地扭头，求助般地看向暗影，希望这位向来靠谱的同僚能给个眼色，或者帮忙说句情。

然而，暗影依旧像根沉默的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周身散发的寒气更重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明光的心，彻底凉了。

他欲哭无泪，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只能哭丧着脸，深深躬下身去领罚。

“属……属下……遵命。”

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哭腔和绝望。

萧柏祺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那么一丝丝。

又迅速抚平，快得如同月下的错觉。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廊下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他一人，独立于清冷的月色中。

夜风吹过，带着沁人的凉意，轻轻拂动他墨色的衣袍下摆。

方才那点因亲卫打趣而泛起的微澜，很快便沉淀了下去。

他的注意力，全然回到了那个名叫沈清歌的宫女身上。

脑海中，一些旧事碎片，因为她的出现，被重新搅动了起来。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关于前朝覆灭之时，失踪的那位皇室遗孤。

据说，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婴。

当年，朝廷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去追查。

所有的线索，最终却诡异地戛然而止。

那场声势浩大的围捕最终以失败告终。

一年前再次得到相关线索，派人去江南追查，却又一次扑了个空。

此事成了一桩悬案，也让负责此事的刑部和赤羽卫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