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会如此想念宫外那份安稳的日子。”萧柏祺轻叹一声。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多了几分理解和怜惜。
“是啊,”沈清歌顺着他的话,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几分认命般的疲惫,“宫里虽富贵,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她重新拿起筷子,默默夹了一片烫得软烂的青菜,放进自己碗里。
仿佛刚才那番触及伤心事的对话,真的只是寻常闲谈一般。
只有她自己清楚,刚才那短短几句话,耗费了多少心神去编织,去演绎。
沈清歌不是没想过隐瞒更多,甚至编造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但她很清楚眼前这位靖王是什么样的人。
只怕今夜过后,自己的底细就会被他的人查个底朝天。
随意编撰的身世根本经不起推敲,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如今这个半真半假的版本,或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至少,眼下看起来,似乎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靖王听着她的叙述,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杯边缘。
临安,茶馆,养父遭陷害自尽,被牵连入宫……
这些零散的词语在他脑海中迅速串联、比对。
隐隐约约,竟与他此次自江南带回的一些消息碎片,有几分模糊的重叠。
尤其是那“漕帮”二字,似乎与临安府近期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有所牵连。
只是细究之下,时间、地点,乃至涉及的人物,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巧”。
并非完全吻合,却又巧妙地刚好能让她这番说辞自圆其说。
他再次看向沈清歌。
烛火轻轻摇曳,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随着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轻轻翕动。
跳荡的烛光里,那片睫影便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游走,巧妙地将她真实的情绪都拢在了朦胧之下。
这番说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准备得未免太周全。
什么都点到了,又丝毫没有言语上的错处,反而显得有些刻意,像是事前精心准备过一样。
萧柏祺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见过太多精心编织的谎言,也听过无数身不由己的苦衷。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显然两者都沾了一些。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算不上锐利逼人,却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伪装,窥见底下隐藏的真实。
沈清歌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审视的目光。
心头微微一紧。
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尖也微微泛白。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继续追问细节,自己需要费力周旋之时,萧柏祺却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意温和,冲淡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临安的漕帮,本王倒是也略有耳闻。”
他的语气随意,像是在闲聊家常。
“近来那边似乎确实不太平。”
沈清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面上却强作镇定,声音平稳地回应:“奴婢久在深宫,对外面的事情,已经不甚了解了。”
萧柏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可能让她紧张的话题。
他拿起竹筷,又从锅里夹了一块煮得软烂入味的冬瓜,放进自己碗里。
姿态从容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