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用“简陋”或“粗糙”之类的词,这份细微的尊重,让沈清歌心里一动,泛起一丝暖意。
“奴婢手艺粗鄙,让王爷见笑了。”她依旧谦逊地回答,但语气里已不自觉地少了几分最初的惶恐和拘谨。
“手艺一点也不粗鄙,”萧柏祺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能在如此境地,用这些寻常之物,做出这滋味,实属难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叫……清歌,对吗?”
“回王爷,正是奴婢。”沈清歌应道,心头掠过一丝讶异,他竟然记得她这个无名宫女的名字。
“清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清歌妙舞,倒是好名字。”
他凝视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想起了什么。
“本王记得,你似乎……并非京城人士?”
沈清歌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奴婢祖籍江南,后随家人流落至此。”
她回答没什么破绽,将“阿芜”的身世巧妙地融合了进来。
“江南……”萧柏祺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
“是个好地方。”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
“本王此次离京,便是去了江南一带巡查。”他像是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附近,“回宫时途经此处,本想寻个清静之地稍作歇息,未曾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只热气渐消的瓦罐,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竟被这不合时宜的香气,引了过来。”
“看来本王这一趟差事,倒也不算全无意外之喜。”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沈清歌的心弦再次绷紧。
他是在试探她?
“王爷公务繁忙,还能记得奴婢这点微末手艺,是奴婢的荣幸。”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语气恭敬却疏离。
萧柏祺看着她戒备的样子,也不点破,只是轻轻笑了笑。
他拿起筷子,又从锅里夹起最后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豆腐,细细品尝。
“嗯,这豆腐确实炖得入味,火候极佳。”他毫不吝啬赞美,似乎刚才的话并无别的意思。
“你这手艺,若非困于这宫墙之内……”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可惜的味道,“怕是已是小有名气了了。”
他这句话,比之前那些客套的夸奖,更能砸进人心里。
在这深宫里,人人藏着掖着,戴着厚厚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活着。
谁会真正留意一个宫女的本事?
她都快忘了被人纯粹地看见、认可,是什么滋味。
何况,夸她的是靖王,是那个名满大晟、尊贵无比的靖王。
像是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她心底积压的寒冰。
“王爷谬赞了。”她低声应道,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浅、却真实的笑意。
“并非谬赞。”萧柏祺看着她脸上终于浮现的那点真切情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心情似乎也随之明朗了几分。
“只是可惜了……”他微微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目光却愈发深邃难懂。
萧柏祺的声音本就带着一种令人放松的温和。
“本王在江南尝过不少名菜佳肴,但有时,反倒是这种家常的味道,更让人觉得舒服。”
两人就着跳跃的火光,随意聊了起来。
从瓦罐里食物的滋味,聊到江南的风物人情,又若有似无地触及宫里一些无伤大雅的琐闻。
沈清歌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位传闻中温润如玉的靖王殿下,竟真的没什么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