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柏祺将她细微的僵硬尽收眼底,唇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不知怎地,竟透出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本王十七便随军征战四方,”萧柏祺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却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自有仇敌无数。若时常独自一人,岂不是太不安全了?”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随意地掠过殿梁上方,那一片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角落。
“那上面,藏着一个。”
然后,他的视线又转向那扇破败不堪、仅用几根朽木勉强支撑的殿门之外,像是能穿透夜色。
“殿外檐下,还候着一个。”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一道菜,却让沈清歌背后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原来,从她偷偷生火煮食的时候,甚至在她踏入这座废弃宫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监视之中。
而布下这无形之网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靖王爷。
萧柏祺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似乎很满意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惶。
“他们轻易不会现身。”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
“当然,”他微微一顿,尾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慑,“除非,有不长眼的靠近,或者……本王下令。”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
萧柏祺收回手,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戏谑之意更浓。
“所以,你最好安分些。”
“莫要想着,对本王图谋不轨。”
这话看似玩笑,却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界线,提醒着沈清歌他们之间那道天堑般的身份鸿沟,以及他此刻牢牢掌握的主动权。
沈清歌深吸一口气,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警告,心里的那点惊惧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略带无奈的浅笑。
“王爷说笑了,奴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哪敢对您有半分不敬。”
她重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肉,动作自然地放进他面前那只干净的备用碗里。
“王爷的暗卫……想必也饿了吧?要不,奴婢再去添点柴火?”
这话带着狡黠,既是示弱,也是提醒他,她已洞悉他的安排。
萧柏祺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丫头,着实有趣。
不过他没接她的话茬,只是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肉,重新拿起了筷子。
“不必了。”
“本王的护卫,自有他们的规矩。”
热气从瓦罐中持续蒸腾而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也模糊了他俊雅面容上的真实情绪。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精致的锦缎袍角上,流淌着一层惑人的光泽。
两人围着小小的瓦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偶尔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这死寂的偏殿里回荡。
沈清歌低头默默吃着,心绪却如一团乱麻。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男子那若有似无的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恶意,却充满了好奇,让她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成了一件被仔细研究的古宝。
但奇怪的是,这无声的注视,竟也驱散了这废殿固有的阴森寒意。
萧柏祺其实吃得并不多,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他很快便放下了筷子,目光落在瓦罐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食物上,然后又抬眼,看向面前安静的女子。
她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跳跃的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的轮廓显得柔美,却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倔强和坚韧。
萧柏祺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想透过她平静的表象,看到更深处的东西。
沈清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强装镇定地小声问道:“王爷……可是用好了?”
萧柏祺微微颔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嗯,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