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怎么叫不醒?嘿,还打我。”
“这男人看着这么狼狈,肯定是在下面的。他浑身都没块好肉了。”
“吹吧。他个子比这个快高一个头了,肯在下面?”
“打赌,钱家一碗牛肉面。”
“赌就赌,咱们看看他俩谁的活计软就知道了。”
“你们赌个屁。这小点的我认识,好像是云香阁里的头号清倌儿,叫什么来着?”
“哎,这男的我好像也见过!是卫国公家的世子爷吧?”
“啊?那不是东宫娘娘的哥哥吗?怎么会在这儿,叫都叫不醒的。”
“我说,咱们别围着了,这种贵人,丢了脸,指不定要找人算账呢!赶紧走赶紧走,别惹祸上身了!”
这句话倒是唬住了很多人,纷纷散开,各自都拿眼睛明里暗里地瞟着路边某处。
这种劲爆的八卦,又跟皇室搭了点边,想看热闹的人是不会少的,中城兵马司的人还没上值,风闻而来的百姓已经过了一波又一波。
这条路却是很多官员去衙门的必经之路,官员更懂自保,鲜少有下车查看的,都是略停片刻,就叫马夫继续走了。
傅成穆坐在车里养神,听到马车外的喧闹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冯琦却撩了帘子,语气有些奇异:“大爷,您看看外头。”
傅成穆睁眼,平淡地扫过去,冯琦连忙道:“真的有事儿!”
傅成穆才掀帘,一眼就瞥见路边奇景了,眸中染上笑意:“动作倒快。走,绕一趟中城兵马司,他们来活儿了。”
绍桢出了家门,坐马车专程绕了这条路,混入车马之中丝毫不起眼,马车经过人群刻意避开的空地,没有停顿,她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两个不着寸缕的男人交叠在一起,不是叶雍淳和三三,还能是谁?都兀自睡得香甜。
隔这么远,她都能闻见淡淡的酒味了。
绍桢微微一笑,放下车帘,朝皇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
今日不是大朝会的日子,皇帝从奉天门下了早朝。
天子出行,扈从浩浩荡荡。仪仗由旗手卫负责,近身侍卫天子安危的是锦衣卫,外层才是金吾卫。
皇帝一早定下今日去西苑狩猎,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以及诸位公侯皆可随往。没有人不想往天子跟前凑,几乎是能来的都来了,队伍尽然有序,却是一眼望不到头。
天气晴好,初夏早晨的风十分凉爽,皇帝坐在銮驾上,神色平淡地看着前路。开道的旗手之后,是两个光看背影都觉英气勃发的青年,穿着金吾卫的制服。
皇帝的视线随意流连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侧身问边上骑马随侍的齐项:“前头那两个是梁家和叶家的小子?朕怎么瞧着有点不太像。”
齐项笑道:“奴才眼拙,也瞧不清,不然,让人去问问?”
皇帝随口嗯了一声。
齐项便低声打发了小黄门绕道去前头,那两个金吾卫很快掉头往天子銮驾而来,翻身下马,跪地行礼:“微臣梁胤常、林澄源,恭请皇上万安。”
皇帝略微抬手,示意仪仗先停,倚在扶手上问:“梁小二,叶家小子呢?朕记得你们寻常都是形影不离的。”
梁胤常嘴角微抽。哪里是形影不离,分明是他俩官位差不多,都是金吾卫指挥佥事,随扈的位置才总是很近罢了。恭敬道:“回禀皇上,叶佥事告假了。”
皇帝诧道:“告假?是出了什么事了?”今日的行程一早就定了,随扈之人也是定好的,不是逼不得已,怎么会告假?
梁胤常还是低着头:“微臣不知。”
皇帝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叫刘兖过来。”
刘兖是金吾卫都指挥使,很快就来见驾了。
“叶雍淳告了什么假?”
“回皇上,叶佥事身体不适,一早打发了人来告病,微臣才叫了林澄源替补。”
皇帝忽然停銮,后边的公侯不知何故,都悄悄快马上前几步,正好听见了这番对话,皆是神色各异。
永城侯望了望太子,又瞄了眼卫国公,忍不住了,大好的机会,不抓住怎么行?佯装忍不住,发出一声笑音。
仪仗之中谁敢轻易谑笑?何况是皇上在问话。这声音便格外明显了。
皇帝朝后边看了眼,淡淡道:“吕爱卿,何故发笑?”
卫国公心中焦急,却不可能这时候插话,眼睁睁看着吕之奇打马上前,从容答话:“回禀皇上,臣见人掩饰过于拙劣,是以失态。”
皇帝皱了皱眉:“别打哑谜。”
永城侯应是,高声道:“叶佥事可不止是身体不适,那是酒后纵欲过度,与娈童都厮混到正阳门大街上去了,臣离家来上朝,正巧遇到中城兵马司的人抬着叶佥事回去,那叶佥事还在睡梦之中呢,恐怕夜里累得不轻。”说完立刻自打一个嘴巴:“微臣用词粗俗,但请皇上降罪。”
卫国公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偏偏又注意到太子爷的视线望了过来,不禁用眼神求救。
皇帝的脸色阴沉下去,慢慢扫视着群臣:“正阳门大街?不少爱卿都要从那边来皇城吧?诸位都瞧见了?”
群臣十分有默契地低头。
皇帝哪里还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冷冷道:“卫国公何在?”
卫国公下马,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臣在。”
“你儿子昨晚在哪儿呢!”
儿子跟一个清倌儿光着身子抱在大街上,那么多人瞧见了,卫国公哪里能否认?只能说:“昨夜不孝子早早归家了,臣是看着他回了自己院子的,实在不知他是何时跑了出去。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皇帝用沉肃但是并不高的语气道:“的确有罪,丢人都丢到大街上了,滚回家教好了儿子再出来。去!”
卫国公立刻摘了八梁冠,连磕三个响头:“罪臣领旨。”起身后退几步,群臣自发让开一条路,他才软着腿转身走了,腰都弯了不止一个度。
皇上这是动了重怒,在场官员个个都是人精,谁瞧不出来?都悄无声息地下马,屏气凝神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