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看得眼眶发红。
他不敢承认自己忘了谁。
他也不敢说自己记得谁。
可他的心痛是真的。
这种痛从很久前就开始了,一点点地,在每一次梦醒的清晨蔓延、撕裂。
他梦见的不是脸,是空,是缺,是像某种残留的执念,一直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
三天后,贺晓推门进来时,苏瑾谙正靠在椅子上发呆。
桌上的草图纸已经被压得起了折痕,画了一半的一张心形吊坠图稿被翻在边角。
她没继续画下去,也没有去擦,她只是坐着,手放在膝上,眼神落在一块光斑上,那是窗帘漏进来的阳光。
“瑾谙!”
她转头,声音哑得近乎破碎:“怎么了?”
“你想不想出去一趟?”
“去哪?”
“就……楼下!”
“风大!”
“今天不大!”
她没有立刻答应。
贺晓蹲下来帮她围上围巾,扣好厚外套的扣子,一边轻声说:“有人……来了!”
“谁?”
“你猜!”
她的手一顿。
“你骗我吧!”
贺晓没有解释,只是继续帮她戴好帽子。
“你去不去?”
“他记得我了吗?”
“他梦见了!”
那一刻,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她捂住眼,不敢出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得这么突兀。
贺晓等她哭完,然后小心地扶她站起来。
她的腿软得发不出力,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楼下的花园种了一整排银杏树,春芽刚冒,枝桠仍是l的。
他站在树下,穿着那件深灰风衣,头发有些长,手里握着那张素描纸。
他看到她下来的时候,眼神里没惊讶,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静。
她走得慢,像是每走一步都要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走到他面前时,她停住了。
他开口了。
声音低哑。
“你是不是……叫苏瑾谙?”
她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问了一句:
“你心疼了吗?”
他沉默许久。
最后艰难地点头。
“疼!”
她笑了,笑得眼角都是泪。
“那就够了!”
那天的风并不算大,可她走下楼的每一步,都像是要踏破全身的力气。
脚下明明是平整的地砖,却每踩一下都发软,像是鞋底下铺了一层棉,薄而空,像她这几年活着的实感。
顾承泽站在那棵银杏树下,手里捏着那一张纸。
他的手指已经泛红,纸张也因过度的攥握而起了皱,可他还是没松开,像是那一页轻飘飘的画,是他身体里唯一真实的一部分。
他们对视的时间很短。
她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回什么。
可她知道,已经找不回了。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黑亮,可里面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