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疼也不能说
顾承泽看见她动,神色瞬间绷紧。
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指尖,可手还没碰到,就停在了半空。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他碰。
甚至,他都不确定,她认不认得他。
这反而像是一种折磨。
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身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只能靠猜测与呼吸去确认对方是否还活着。
他不敢问她是谁。
也不敢问她是不是他梦里那个连轮廓都模糊的影子。
他只是坐着,安静得像空气的一部分。
直到清晨第五缕阳光照进窗户的边角,洒在她的脸上,她才慢慢睁开眼。
她先是眨了几下,像是眼皮很重,又像是睁开眼需要极大勇气。
顾承泽没有动。
她的目光掠过窗户、天花板、床头,最后才慢慢落到他脸上。
他们对视了几秒。
她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只是低低地、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沙哑的嗓音:“你怎么又来了!”
她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问“你怎么会来”。
她只是像一个终于等到风再起的病人,疲倦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到来。
顾承泽依旧没说话。
他看着她,好像在强行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出一点曾经的熟悉来。
可他找不到。
他只是觉得疼,像是从她眼神里反射出来的那一点淡漠,将他心脏某个尚且敏感的角落一寸寸磨薄。
她没有再开口,闭上眼,将头偏向窗外的方向。
空气瞬间被抽干。
顾承泽像被打了一拳,背部一下僵硬起来。
他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终究没发出声音。
他转身走出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苏瑾谙的肩膀轻微地抖了一下。
那不是哭,只是生理性的神经反应,像是身体本能对失望所做出的反击。
她没有哭,眼泪也没流。
她只是忽然意识到,这段原本缠绕着她整整七年记忆的关系,到了今天,已经沦为了一场再见都说不出口的沉默。
顾承泽不记得她了。
她早就知道。
可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用一副近乎陌生的眼神看她,她才真正感受到,那种被时间与记忆共同遗弃的滋味,是如此荒凉。
她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疲惫。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赌、去等,也没有资格再开口讲一段只剩下她一个人记得的故事。
贺晓中午回来时,看到她躺着没动,以为她又昏过去,吓得扑上去查看呼吸。
苏瑾谙睁开眼,小声说:“没事,我醒着!”
贺晓松了口气,把饭放在桌上:“他来过了!”
“我知道!”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才走!”
“他没说话!”
“你也没留他!”
“我留不住!”
贺晓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出来。
“你就……真的不想让他再靠近一点?”
“我想!”
“那你……”
“我怕他后悔!”
“你怕什么?”
“我怕他认出我之后,后悔自己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