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地汇之后，杨明和陈文平走到路边。趁着各自打车的间隙，陈文平笑着拍了拍杨明的肩膀：“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

杨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腐蚀干部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说着，他掏出对方硬塞给他的信封，抽出里面的卡——上面贴着金额“10万”，“这钱来得，真轻松！”

陈文平掏出一根烟递给杨明，顿了顿道：“这卡是不能收的。如果以后他们拿这个做文章反咬一口，那就麻烦了。小杨，你对青禾化工的态度是什么？”

杨明皱起眉：“县里的环境对转型影响太大了，像青禾化工这样的企业肯定得关停。咱们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文化古街项目，市里都盯着呢。要是连环境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怎么交代？”

文化古街是杨明一手策划的，他自然希望项目顺利。关注度这么高，要是最后搞成个摆设，这履历会跟着他一辈子，日后也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挡住他晋升的路。

所以，不管是陈东、杨明，还是陈文平，目的都是一致的。毕竟这项目现在由文化局牵头，陈文平作为文化局局长，文化古街要是搞好了，对他来说也是政绩，说不定能借此更上一层楼。

陈文平思索片刻：“那这两张卡更不能要了，直接退回去吧。”

杨明摇摇头：“我想直接交给纪检。环境问题需要时间解决，要是撕破脸皮彻底对立，我想在环保局做事就难了。上面肯定会以保经济为由阻拦。现在他们觉得我只是公报私仇，或者想借机捞点政绩，所以只要动作别太狠，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是要给我一点面子的。”

陈文平瞬间明白了杨明的打算，心中也暗自盘算。要是按这个节奏，等文化古街做出成绩，再跟陈东书记走走关系，自己的副处位置说不定真有戏：“那就干脆不退了，这样反而能放松他们的警惕。要是让刘县长和冯县长知道退卡的事，说不定还会起疑心。”

“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聊完，便各自打车离开。

当晚睡觉前，杨明给许婷打了通电话，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躺到床上。可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丁瑶的模样。

这个女人，莫名透着熟悉感，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想到半夜也没个头绪，索性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就青禾化工的处理问题，召集局党组开会。最终的处理决定，由方德明提出——这是孙青禾昨晚打电话跟他交代的。

果然，会上杨明没多表态，方德明暗自松了口气。他既不敢得罪孙青禾，也不想得罪杨明，现在这样的结果，倒也皆大欢喜。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污水暂时停止排放，集中处理；孙青禾也花钱请人治理乘良镇的河道、种树等等一系列的动作。毕竟要按照杨明的意思来，面子是互相给的。人家大张旗鼓来查，查出问题却没个交代，杨明的威信也就没了。而且，这也是给杨明弄点政绩的意思。你看人家杨局长，一上任就有动作，正儿八经的实干家。

看到处理意见，陆晓燕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整个计划完全按照杨明的思路推进，说行动就行动，而且之前杨明就明确表示过，青禾化工不可能直接关停。

昨晚，她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得知她在环保局工作，厂里的工人全涌到她家，陆成刚只好打电话叫她回去。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大的厂子，哪是说处理就能处理的？背后牵扯着那么多家庭，别说工人们环保意识不高，就算意识高，他们也不愿厂子关停——村里的地早卖了，没了厂子，他们上哪找活路？

散会后，杨明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县委大院，陆晓燕敲门走了进来。

“晓燕？有什么事吗？”杨明开门见山地问。

陆晓燕咬了咬嘴唇，满脸歉意：“杨局长，之前是我误会您了，特地来跟您道歉。”

杨明苦笑道：“你怎么总爱道歉？”

陆晓燕红着脸说：“是我考虑事情太简单了。谢谢您为乘良镇的老百姓做的这些事，既保住了他们的饭碗，又让环境有所改善。”

杨明顿了顿，语气认真：“这只是权宜之计，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想让乘良镇恢复到以前的模样，青禾化工早晚得关停，后续还需要大量时间整顿。所以，你的那些乡亲们，迟早要面临失业的问题。”

陆晓燕皱起眉头，她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咬着嘴唇犹豫的问：“您有解决的办法吗？”

杨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还在琢磨，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对了，你和孙主任商量下，把中小型企业的环评报告整理出来，餐饮、畜牧这些行业都算上，做个计划列表。回头我拿到局党组讨论，这是我们接下来工作重点。”

为什么先整顿的一定是中小型企业？说句得罪人的话，因为他们的背景简单。说白一点就是，他们好欺负。挺让人生气的，但这就是现实。

而且杨明知道，到时候一定会被人骂：那些污染这么严重的工厂你们不管，管我们这些小单位之类的。

但话说回来，如果连这些中小企业的问题都摆不平，又怎么去搞那些在本地根深蒂固的大型企业？

这是杨明目前阶段性的计划。

陆晓燕连忙点头：“好的局长，我马上就和孙主任沟通。”

告别陆晓燕后，杨明直奔县委大院。表面上他本就是陈东的人，所以没什么好避讳的。见他过来，刘康满脸堆笑，热情地迎了上来。

杨明客气了几句，便被刘康领进办公室。刘康给陈东和杨明泡好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纪委的季林带着一名科员也来到陈东办公室。

至于他们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刘康无从知晓。他还是给冯伟平打了电话：“冯县长，杨明来了之后，季林书记带着个纪委的人也来了，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我要不要想办法去探探？”

电话那头，冯伟平沉默片刻：“不用，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别做什么打草惊蛇的事。”

“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