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格子纹。
徐应怜趴在炕沿,伸手摸了摸丈夫粗糙的脸:“那天……你害怕吗?”
孟寻洲沉默了一会,声音沙哑:“怕。看见血的时候,我手抖得连棉袄都系不上。”
他抓住妻子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疼得像被捅了一刀。”
徐应怜感觉到掌心下急促的心跳,突然明白了丈夫这些天近乎偏执的紧张。
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都过去了,我和孩子都好好的。”
“嗯。”孟寻洲把脸埋在她手心里,深吸一口气,“等开春,我在院里给你种上月季。你以前不是说喜欢吗?”
徐应怜惊喜地睁大眼睛:“你还记得?”
“记得。”孟寻洲难得地笑了,“你说你娘家院里就有,粉的白的开满架。”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手拉着手说起往事。
说到有趣处,徐应怜忍不住轻笑,又赶紧捂住嘴怕吵到邻居。
孟寻洲望着妻子映着月光的笑脸,觉得这些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鸡叫三遍时,孟寻洲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他先摸了摸徐应怜的额头确认没发热,然后去灶间生火熬粥。
米缸见底了,他想了想,把昨天马大娘送的鸡蛋打了两颗进去。
粥香弥漫时,刘才扛着半袋米来了:“公社特批的,给应怜补身子。”
他看了眼冒着热气的锅,压低声音,“吴经国判了,十二年。”
孟寻洲搅粥的手顿了顿,点点头。刘才拍拍他的肩:“别想了,眼下把应怜照顾好要紧。”
村民们依然隔三差五送东西来,炕桌上的鸡蛋永远吃不完。
徐应怜从最初的不好意思,渐渐学会了坦然接受这份情谊。
她让孟寻洲把大家送来的红枣分给村里的孩子们,把多余的布头给春妮做头绳。
正月十五那天,雪终于化了。
孟寻洲从公社回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猜猜是啥?”
徐应怜拆开一看,是几颗水果糖,彩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哪来的?”她惊喜地问。
“公社奖励的。”孟寻洲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写的猪群中毒事件报告被县里表扬了。”
徐应怜剥开一颗糖塞进丈夫嘴里,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后院的菜地该翻土了。”
“你别操心这个。”孟寻洲立刻紧张起来,“我请了假,明天就弄。”
“我都躺了二十多天了。”徐应怜无奈地笑,“李大夫昨天不是说可以适当活动了吗?”
孟寻洲还想反对,院门突然被推开。春妮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应怜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她手里捧着个粗瓷花盆,里面是几株刚冒芽的绿色植物。
“这是……”徐应怜凑近看。
“月季呀!”春妮得意地说,“我爹从县里带回来的。寻洲哥说你要种,我就分你几株!”
孟寻洲的脸一下子红了。
徐应怜看看花苗,又看看丈夫,眼睛亮晶晶的。
她小心地接过花盆,手指轻轻触碰嫩绿的芽尖:“真好看……”
“等开了花更好看!”春妮叽叽喳喳地说,“有红的粉的,香得很!”
孟寻洲蹲下身,和妻子一起看着那几株脆弱的幼苗。
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花盆里的泥土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等孩子出生,正好能看到花开。”徐应怜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