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的火刚生起来,院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小孟啊,起了没?”是张婶压低的嗓音。
孟寻洲搓了搓手上的柴灰去开门,只见张婶挎着个盖蓝布的竹篮,鼻头冻得通红:“我给应怜熬了鲫鱼汤,趁热喝最补身子。”
竹篮一揭开,浓郁的鲜香立刻弥漫开来。
孟寻洲连忙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瓦罐,烫得指尖发红也不敢松手:“张婶,这大冷天的您还去凿冰捞鱼……”
“嗨,我家那口子昨儿个砸的冰窟窿。”张婶摆摆手,眼睛往屋里瞄,“应怜好些没?”
“李大夫说脉象稳多了,就是还得静养。”
孟寻洲侧身让张婶进屋,却见她退后两步。
“我就不进去了,省得吵醒她。”张婶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前年我闺女坐月子剩下的艾草,晚上熏熏屋子,安神。”
孟寻洲正要道谢,忽听屋里传来徐应怜的声音:“是张婶吗?”
声音虽弱,却比前几日清亮不少。
张婶眼睛一亮,跟着孟寻洲轻手轻脚进了屋。
徐应怜正撑着炕沿想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
“哎哟我的小祖宗!”张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按住她,“躺着别动!”
她粗糙的手摸了摸徐应怜的额头,“嗯,不烧了。这鱼汤得趁热喝,我搁点姜片去腥,一点都不腻。”
徐应怜望着瓦罐里奶白的汤汁,眼圈突然红了:“张婶,您对我太好了……”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张婶舀汤的手顿了顿,“我家前两个月难的都吃不上饭了,要不是你们家借我们两袋苞米,我们全家早饿死了。”
她把汤碗塞到徐应怜手里,“趁热喝,凉了腥气。”
徐应怜小口啜饮着,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孟寻洲在一旁看着,喉结动了动。
自从出事那天起,妻子终于能吃下点像样的东西了。
“寻洲,”徐应怜突然抬头,“你也喝点。”
“我吃过了。”他下意识撒谎,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张婶噗嗤笑了:“得,我锅里还有,专门给你这傻小子留的。”
她变戏法似的又从篮子里端出个粗瓷碗,“你们两口子啊,一个比一个倔。”
正说着,院外又传来脚步声。
马大娘挎着个盖红布的篮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应怜醒着没?”
孟寻洲刚要迎出去,徐应怜慌忙抹了抹嘴:“快扶我靠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整理散乱的头发,“马大娘最讲究这些……”
马大娘已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红绸袄在灰扑扑的土墙间格外扎眼。
她一眼看见徐应怜手里的鱼汤,立刻把篮子往炕桌上一墩:“光喝汤哪够?尝尝我蒸的鸡蛋羹!”
掀开篮布,一碗嫩黄的蛋羹颤巍巍地冒着热气,上面还点缀着几粒枸杞。
这在物资匮乏的冬天,简直是奢侈品。
“这,”徐应怜手足无措,“马大娘,这太贵重了……”
“贵什么贵,我家老母鸡争气,一天下一个。”马大娘不由分说把蛋羹塞到她手里,“你如今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可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