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制易拉罐发出碰撞的声音。
他系紧,丢到门口。
回卧房路上又顺道给自己套了件t恤。
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将他潮湿的头发吹乱。
他随意捋了一下,躺回床上,闭眼。
几秒后他重新坐起,从关了灯的房间穿出去,翻找出吹风机来。
“长命百岁。”
他念叨着这几个字,在温吞的热风里一点点把自己的头发吹干。上个月剪过一次,头发看起来爽利了许多,那枚套在左手手腕上的发绳没了用武之地。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垂下手。
镜子里的自己一如既往没什么血色,告别了春日,脸上的情绪仿佛也定格在了那天。
最近连阿忠都壮着胆子跟他说:“屿哥,我家隔壁八十岁的面瘫老嘢表情都要比你丰富。”
是这样吗?
他对着镜子扯扯唇角。
镜子里的他展露出一个生涩到难看的笑容。
看来阿忠说得有道理。
“阿忠。”他坐回沙发,一边拨弄着那条羊毛毯的流苏,一边打电话问,“还没走?”
阿忠接到电话立马放下筷子坐直:“没!屿哥,我在楼下买车仔面。你吃吗?”
再怎么迟钝,他也感知到了这段时间屿哥状况糟糕。即便他尽力在人前表现得不输往常,可每次到家,抬头看一眼三楼黑着的窗户,他常常恍惚。
这些阿忠都看在眼里。
他嘴笨,又不会安慰人,除了更加听命行事,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要是放以前还好,他去求温小姐就够了。
可是现在恐怕提及温小姐,屿哥会更不好。
阿忠用自己的办法:“不然加几颗鱼蛋?我现在送上去。”
“好啊。”
电话里传来云淡风轻的笑。
默了数秒,电话那头又说:“先陪我去个地方。”
谢之屿要去的地方是糖水铺。
自阿忠跟在谢之屿身边起,这个地方常来,熟得不得了。
上次来,好像要追溯到几个月前了。
是温小姐走的那天,她骗他说屿哥要吃糖水,以此躲避离别。
在那之后,他没来过,屿哥也一次没提。
好久没来,那个自来熟的老板一派惊喜模样。因为店铺里不允抽烟,他又是个老烟枪,时常嘴里叼一截报纸卷的假烟过过瘾。
这样夸张的表情,嘴边叼着的烟卷差点滚下来。
他一边说着“好久没来”,一边招呼后厨去端冰镇绿豆沙。
店里一如既往的好生意,小小的店铺人声鼎沸。见个别食客好奇地打量过来,阿忠背身而立,冷漠的脸上写满凶相。
老板习惯了,摆摆手对食客讲:“吃你们的啦!”
那份热闹因为店里气场特殊的男人短暂冷却下来。
他身边孤岛一般的静。
那片独立于人群外的寂静中,他忽得抬眼,视线定在满当当的照片墙上——正中心一张,是老板数月前换上的新照片。
照片里的人端着漂亮的笑,眼眸明亮地看向镜头。
他太懂她表情里的细枝末节,于是知道拍下这张照片时,她或许正想着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噙了几分揶揄。
也许她揶揄的是即将签在照片上的李嘉欣三字。
谢之屿笑着低下头,握在勺柄上的手指因用力而经脉突兀,指尖逐渐发白。
好像在笑之下,他正忍耐另一种情绪。
半晌,他抬手,将裤兜里那包一根未抽的烟盒扔给老板。
老板夸张接过:“哇,这么大方!”
谢之屿扬起下巴点点照片墙的方向,径直取下中间那张。
指腹一再温柔地触碰照片上的笑靥。
他扬唇:“她要是知道我用一包烟换她的照片,该说我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