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四年,冬,紫宸殿。
宋仁宗赵祯高坐于龙椅之上,而皇后曹氏端坐在他的左侧。
赵祯冲着身边的陈群点了点头,陈群向前一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高声说道,“陛下有旨,宣辽国使臣及定难军节度使李元昊觐见。”
随后,殿内的小太监依次把旨意传了出去。而候在殿外的辽国使臣,却大咧咧的走了进来那腰间的兵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行人随意的朝上首的帝后二人唱了个喏,便双腿打开坐到了提前安排好的椅子上。
坐在赵祯左侧的曹静姝不悦的皱了皱眉,倒也没说话。
见使臣皆已就坐,赵祯就宣布了宫宴开始。一个个宫娥太监摆起一字长蛇阵,步履轻盈的鱼贯而入,低着头,熟练的把美酒佳肴一道道摆上了桌,上完了美酒佳肴,便打算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啊——”只见辽国使臣后面的人伸手一拉把传菜宫娥拉入怀中。
上首的曹静姝将手中酒杯狠狠摔在桌上,而下方的辽国众人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将酒壶灌进挣扎的宫娥嘴里。
赵祯将曹静姝桌下紧紧握成拳的手轻轻掰开,“辽国使臣大概是第一次来我大宋,只知饮酒却不得尝珍馐,岂不憾哉。且放了那宫娥,再与朕一同分食这殿中美食可好。”
辽国正使耶律隆裕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立刻放开了宫娥,“陛下,我辽国偏远不如华夏地大物博,也不如中土人杰地灵,底下人多有冒犯望陛下见谅。”说着坐着朝赵祯拱了拱手道。
曹静姝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越发不好,挥了挥手“无碍!你们都下去吧。”其他战战兢兢的宫娥内侍纷纷低头告退,等他们出去后,乐人开始奏起了雅乐,训练有素的舞姬在场上翩翩起舞。
能到场的宋朝大臣哪个不是人精,见上面的帝后二人面色不虞,没了往日喋喋不休的劲头,一个个都低着头,在那数着米粒。而辽国使臣那边,就热闹多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甚至还有跟着节奏在自己座位跳起了胡舞。
殿内的气氛在此刻诡异到了极点,哪方都没有率先开口,高坐于上首龙椅之上赵祯也以为这次宫宴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一道粗犷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还是大宋境内物阜民丰啊,哪怕接连经历了几场大战,皇宫大内也能拿出如此多的珍馐美馔来招待我等化外之人。”辽国的副使萧天佐幽幽说道。
坐在主位上的耶律隆裕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贪婪,附和道,“是啊,不像我们辽国地虽广却物稀,这一到冬季便缺衣少食,这一路过来看见与我辽国相邻城池里的百姓竟然都能"安居乐业",甚是羡慕啊。”
还不等赵祯开口,辽国旁边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狐皮彩缎龙纹圆领长袍,帽前有金花为饰,腰间有长带垂绅及地,脚穿紫金皂靴的头人模样的男子也帮衬着道,“是啊,要是我国也能如此富裕或者我国边境百姓能将大宋边境百姓手里的东西揣进怀里就好了。”
此人说完,便假模假样朝赵祯行了不伦不类的礼,眼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就在辽国使臣在殿上咄咄逼人,大放厥词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一个象牙笏板从一个身着紫袍的官员手里掷出,径直砸在辽国副使的脸上。
“恁你娘,你个辽国蛮子。”,憋了一肚子气的荀司律,撸起了袖子,破口大骂道。然而就在荀司律气势汹汹准备拿李元昊开刀的时候,从他身后一声浑厚的声音,叫住了他。
只见席间那位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者站了起来,虽是上了年纪,但腰板却依然挺得笔直。老者口中叫着荀司律的表字,对他道,“好萌啊,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改不了你的暴脾气。你且退下吧,老夫来。”
荀司律见老者站起,只得乖乖回去坐好,口中道,“弟子遵命,老师。”
这老者转过头来,双目一凝,对着李元昊直接开怼,“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李节度使的官职应该是我大宋官家所封的吧,怎么还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了?莫非李节度使也要效仿那前朝的石敬瑭做人家的儿皇帝不成?”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怼的本就心虚的李元昊顿时脸色铁青。然而这位老大人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怼道,“就在几个月前,李节度使还被狄青将军带领的西路军揍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来着,这才过了多久,忘啦?”
这时上方的赵祯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做起了和事佬,出言道,“念在李节度使初来大宋,不知礼数的份上,李先生姑且饶过他一次吧。”
李老大人见皇帝出言,便也暂且放了李元昊一马,不过转身前,依旧狠狠的瞪了李元昊一眼。
赵祯出言解围,李元昊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这个情,“下臣多谢陛下解围,下臣对大宋的忠心日月可鉴。”
“朕知道李节度使的忠心,快坐下吧。”赵祯挥挥手,对着李元昊道。
李元昊朝赵祯拜了拜,便悻悻的坐在那一言不发。至于所谓的忠心有几分,就他自己知道了。
而始终稳坐钓鱼台的辽国正使耶律隆裕见己方接连吃瘪,决心扳回一城,于是站起身来,对着赵祯道,“唉,陛下,今年我国年景实在不好,只有这三十匹马送给大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好。”
望着大殿外使团带来的所谓的马匹,再看着大殿上神色倨傲的契丹亲王。曹静姝此刻怒发冲冠,目眦欲裂,说是骏马那分明就是三十匹劣马。
“你们欺人太甚。”曹静姝一把推翻了面前杯盏,指着耶律隆裕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