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蓝伊最终如愿乘上了便车,厉夫人怕雪儿过了病气给她,将她安排在了车队后面一辆马车中。
不多时,她便被送回了福远侯府,领着两丫鬟道完谢,她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车行,准备找人前去修理牛车。
站在虞京最大的车架行,百驰行前,她总觉得这家店面装修风格,有些似曾相识。
待到走进去时,一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目光先在灵汐、灵芝身上看了眼,随后谦卑笑道:“温窈君光临荜”店,可是想换车架?”
周蓝伊随意看了眼伙计,瞧着还算顺眼,便道:“本君的车架坏了, 你们可有人能前去修理?酬金尽管开。”
那辆车厢,是颜叙珩手底下的木匠打的,各种尺寸、弧度,连车厢上雕刻的图案,都异常合她的意,坐着又舒服,她是念旧之人,宁愿花大价钱找人修好,也不愿换一辆。
伙计见她说明来意,又轻又快的笑了声,解释道:“女君若是为了这事儿,便请回吧。”
周蓝伊拧起眉心,不解道:“为何?”
伙计赔着笑,凑近了些低声道:“您的车架,相爷已着人修好,此刻应在回来的路上了,女君您回府等着即可。”
伙计言语间对相爷的尊敬,让她很快回过味来,将信将疑道:“这百驰行,是相爷的产业?”
伙计点点头,“不错,您来前,相爷刚捎了信回来。”
难怪这伙计方才先看向两丫鬟,感情是曾经的熟人。
既如此,她倒是可以回府了。
“你房间衣柜抽屉最下面那件衣裳不是你的,赶紧拿出来烧了吧,主人已死,沾上鬼气就不好了。”念着伙计对她态度不错,周蓝伊好心提醒道。
那伙计听着却是一愣,即便他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听了温窈君那番话,也忘了反应,僵在原地。
等女君走出老远,他才想着追上去仔细问问,可街上已没了温窈君的身影。
接下来的时辰,伙计度日如年,只等着店铺落锁。
另一边,厉夫人带着厉霏雪刚回到在虞京的宅子,厉霏雪便呕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衣摆。
厉夫人抱着厉霏雪,心痛万分道:“雪儿,你别吓为娘!”
厉霏雪虚弱地昏迷着,窝在厉夫人怀里,越发瘦骨嶙峋。
一番折腾,厉夫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整理,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儿,心尖仿佛在滴血,她双手紧握,想起温窈君的话,心中有了决断。
“替我备马车。”她即便豁出这张老脸,也得去卞府试试!
厉夫人带着温窈君手写信,坐在马车上,一颗心仍是七上八下忐忑的不行,卞老太医医术之高明,她们远在东州也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卞老太医只在御前服侍,寻常人请不动他,她夫君又只是四品刺史,在京中没什么势力,即便进京也没想过能请动卞老太医。
因此,当卞老太医挎着药箱,站在她面前时,她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卞老太医一听是大小姐让来的,来不及换衣服,挎着药箱便出了府门。
可怜他头发花白的年纪,为了不让大小姐推荐之人久等,一双老寒腿抡的生了风,待到了门口,他竟也不觉得累。
自那次大小姐随手治好了他眼疾,他便觉得自己身子骨都往常好了,越想便越觉得大小姐不凡。
“你便是大小姐让来的夫人?”卞老太医声音洪亮道。
厉夫人闻声望去,惊奇的发现,卞老太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老态龙钟,虽头发皆已花白,但精神矍铄,面上更是透着红润,瞧着便是长命百岁之人。
“是,妾身东州刺史之妻,这是温窈君的亲笔信,请您过目。”厉夫人双手将那封信奉上。
岂料卞老太医看也没看,就道:“大小姐的话,老头子我总是要听的,走吧,去看看病人。”
看着卞老太医对温窈君的态度,厉夫人心中不住惊叹,这位温窈君不似普通贵女,面子这般大,幸好自己今日没有拒绝载她,不然得罪了这样一位人物,她们在虞京的处境,可不太好过。
“是,卞太医这边请。”厉夫人态度恭谦地将人请上马车,回府去了。
厉夫人心头涌起无限希冀和雀跃,有卞老太医这个上虞塔尖的神医出马,她的雪儿,定会平安无事的……
两辆马车里的人,不会看到与她们马车擦肩而过的某个伙计打扮的人,在夜里狂奔着,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伙计正是周蓝伊下午在百驰行提点过的李飞雾,他心中想着温窈君的话,店门一落了锁,便奔跑着回家,匆匆与父母打了个招呼,径直冲向自己房间,打开衣柜门,放出抽屉最下面那件雾蓝的袍子。
这件袍子看上去比李飞雾的身形大上一圈,这的确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哥哥的。
去年年关,哥哥为了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不顾父母的劝告,带着一批虞京的胭脂水粉,远赴东州,做生意去了。
哥哥离开那天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父母赌气不愿意送哥哥,家里只有兄弟两人,他便代替父母,送哥哥出了城门。
他还记得,他笑着冲哥哥道:“哥你放心去,我会连同你的那份,照顾好爹娘的!”
他下意识怀疑温窈君是在胡说八道,压根不相信那么聪敏、那么厉害的哥哥,会在东州、在上虞,百姓能安居乐业的地方出事!
一月前他还收到了哥哥寄来的家书,信上哥哥如往常一样的口吻,向家里报平安,说自己已经在东州站住了脚,等再过月余,就接爹娘去东州玩玩,看看国家的大好河山,领略山河之壮阔。
他重新翻出那封家书,仔细翻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那信上不属于哥哥的香气,被他忽略了。
“爹娘,哥哥这月的家书,寄回来了吗?”李飞雾转头问起了爹娘。
爹娘不识字,没回家书都是等他回来,念给二老听。
闻言,李父李母忙笑着道:“晌午就寄回来了,方才就想跟你说,你这孩子像疯了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娘这就去拿。”
李飞雾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又升起了对温窈君的不满,仗着家世身份,便这般戏弄他们这些伙计,很好玩吗?
下次定要在相爷面前,告她一状!
他讪笑着向娘亲告罪,“您就当儿子方才失心疯了。”总不能说他碰到了个神棍,胡言乱语吧?
“你这孩子,尽胡说,来,你瞧瞧。”娘将黄纸信封递给他。
他笑着接过,看到信封写着飞雾亲启,熟练地拆开,但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僵住。
里头不是哥哥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