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周蓝伊心里明镜似得,她问出来只是想提醒他,他所做的一切,她都清楚的知道。
“你是我唯一的血脉,你我利益是一体的,蓝伊啊,从前事就让它过去吧,人要往前看,是不是?”周季风哑着嗓子,一副慈爱老父亲的模样劝道。
“父亲,说的是。”周蓝伊佯装低眉顺目答道。
她会信他的话,就有鬼了,只是此刻心里藏着事,不愿同他周旋。
“为父还有要事,你若是要回府,为父的牛车在门口。”冯氏那档子事出了后,周季风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转变了,只是这转变,颇为生硬。
“父亲慢走。”演戏嘛,周蓝伊从冯氏那儿可学了不少。
“你既与相爷订了婚,这野惯了的性子还是收敛些,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都领在身边,成何体统?”周季风都走出两步,又倒回来,眼带不赞同,说话时直直打量着她身旁的坤斯。
周蓝伊暗中拦住了要上前理论的坤斯,装模作样道:“父亲说笑了,这些日子女儿也想通了,我粗鄙不堪、野性顽劣,的确是配不上相爷,这就去相府退了婚事……”
未等她说完,周季风怒其不争地斥道:“你又做什么妖?能嫁入相府那是满虞京顶好的婚事!”
周蓝伊唇角微勾,上扬眼尾尽是兴味,暗藏羞辱,“原来父亲也知道这是顶好的婚事啊?那当初怎么还一个劲儿的让我退婚?可惜我现在不想嫁相爷了。”
周季风那张盛怒的老脸上一红,这番话,与当初他羞辱周蓝伊,让她自己去退婚那番话,倒像是左右脑互博,站不住脚跟。
“今时不同往日,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不嫁相爷,还能攀上更高的高枝儿不成?”周季风耐着性子问她。
周季风一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模样,要放在一个月前,这样的神情,断然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
世事变迁,真叫人感慨!
周蓝伊见他这幅样子,起了兴致,铁了心要磋磨他,故作任性道:“相爷再厉害,也是臣子,我想嫁……太子!”
她越说越来劲,没注意到身后坤斯的脸色,黑如墨汁。
大小姐着实有些花心,不过他们精怪遵循内心,除了他都更花,多的是几夫几妻的配偶。
俗话说,陪伴是最好的告白,只要他是陪大小姐最久的那个就行。
周季风脸色骤变,想也不想,拒绝道:“不成,太子和你二妹妹正在议亲。”
老不死的,这不是一点没变,胳膊肘一心往外拐!
“我记得小时候,娘亲常带我宫中玩,似乎还跟那是的皇后娘娘口头定下过娃娃亲,照您的说法,便是二妹妹抢了我的婚事了?”
她娘没死时,舅舅年纪轻轻便是戍边大将军,军功卓著,后来传出舅舅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圣上盛怒下令诛九族,棠家从此没落。
“你舅舅除了那档子事,害的我们周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还谈什么婚约不婚约?”周季风恨恨道。
棠梨还在时,周家的确和皇家有一纸婚约,冯氏也想让灿伊顶替蓝伊嫁给太子,只是圣上拿着缺少信物为由,一直拖着,议亲的事,迟迟提不上日程。
说起这个,灿伊与太子的婚事,他本不热衷,皇家步步艰险、身不由己,他不愿灿伊过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
可现在,灿伊不是自己的种,自己也不能白养她那么些年,为侯府带来利益,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想到这儿,周灿伊、周含伊两人的归宿,他在心中已有打算,便向嘱咐道:“冯氏的丑事,你知我知,万不可再有第三人知道,即便是灿伊她们也不能说,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可知道?”
周蓝伊本就不是什么长舌妇,更没心思管这些龌龊事,四妹妹虽也不是周季风的种,但她和她姨娘没对她出过手,她也就随她们去了。
“知道了,父亲。”
目送着周季风离开,周蓝伊调转脚尖,走向关押着冯氏的那间柴房。
刚一推门,一股难闻的臭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拢起眉心,锦帕轻掩着口鼻,朝里头望去。
冯氏和几个亲近的下人,李嬷嬷、陈嬷嬷等,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头发乱的像鸡窝,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身中的毒,同陈伯年几人一样,周季风忌惮这些人知道他的糗事,想一并处置了。
感受到有人来,冯氏刚想伸手求救,目光落在周蓝伊那张越发绮丽的脸上时,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转回头去,目光空洞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喃喃道:“周蓝伊,你是来瞧我的笑话的吧?”
不知是想到什么还是体内毒发,冯氏胸口突然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瞧着十分痛苦的模样,“周蓝伊,我落得这般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这话时,冯氏上半身趴在床边,眼神怨毒地盯着周蓝伊。
“自作孽,不可活,你便是做了鬼,我也有法子治你。”周蓝伊实话实说道。
冯氏不信,仰头大笑了几声,轻蔑道:“乡野丫头,你若有那么大的本事,上虞都是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许是体内毒发,冯氏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嘴角还歪斜着,保持着那副轻蔑不屑的模样。
冯氏到死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乡野丫头,周蓝伊忍不住轻笑出声,“死都死不明白,没机会做鬼了,下辈子也做不了人。”
“走吧。”周蓝伊领着坤斯,往山下而去。
走到长生观门口时,她脚步一顿,道场上那道坐着的,熟悉的月白色身影,不正是颜叙珩?
他对面站着何若水,两人在相谈甚欢,何若水时不时低头,看着颜叙珩露出清冷自持的笑容来,瞧着气氛无比融洽。
周蓝伊脚尖仿佛被什么钉住,停在原地不动,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粘在那两道莫名般配的身影上。
一阵风莫名袭来,吹乱了周蓝伊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
风吹之下,只见颜叙珩的月白衣袍,追逐着何若水的蓝色道袍,随后衣摆又缱绻地卷在一起,画面极尽暧昧。
颜叙珩似乎真的是来找何若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