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太医,“秋香,算表姑祖父求你,先回家去吧,不要再闹了!”
“我没有胡闹,明儿也叫我一声表姨,我怎么能看着他被神棍嚯嚯了去!”冷秋香样貌也是极好的,只是说话做事浮躁且固执已见,让人厌烦。
“你不走,别怪老头子我轰你走了!”卞太医一把年纪,发起火来,甚有气势。
冷秋香见表姑祖父动了真火,忿忿道:“你们不信我,到时候明儿出了什么事,有你们后悔的!”
说罢,她便转身回府。
周蓝伊全神贯注的盯着卞崇明,末了桃花眼微敛,遗憾摇头,“他生机已散,除非有大生机之物,否则,我也没办法。”
卞太医心神俱震,老泪纵横,“大小姐,我这条老命可否?”
卞大夫人附和,“还有我!”
周蓝伊摇头,这两人年纪太大,“所谓大生机之物,诸如枯树发芽、断木重生这类,若是在春日,自然好找,可现下雪封万里……”
她话虽未说完,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卞崇明,几乎是没救了。
第二十九章 绵绵无绝期
另一头,颜叙珩由卞家二房,卞二爷领去了卞家医药阁。
“相爷,三日之期已到,您既来了,便在此针灸吧?”卞二爷医术虽不及卞太医,但在这虞京,也是数一数二的。
“有劳。”因着卞太医对他从小的照拂,颜叙珩对卞家众人的态度远比旁人温和。
“相爷何必客气,您是我看着长大的,幼时受了那么多苦,少时也没过过安生日子,到如今好容易官至宰相,还得了恶疾,双腿皆残,如今能看到恢复的希望,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有劳。”
卞二爷一番话发自肺腑,小时候的相爷,懂事的让人心疼,他那时跟着父亲行医,隔三差五便能看到相爷身上添的青青紫紫的新伤。
瘦瘦小小的身躯,没一块地方没受过伤,着实叫人心疼。
颜叙珩听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凄惨经历,脸上表情仍是冷冷淡淡的,古井无波的凤眸里,泛不起一丝涟漪,仿佛在听不相干的人的事。
“往事不必再提。”他是个不祥之人,身体里流的血脉,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肮脏龌龊。
“是,苦尽甘来,相爷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卞二爷说完便专心为他针灸起来,手法娴熟,落针干脆利落,一点没让他觉得疼。
颜叙珩透过窗棂望出去,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年,记忆最深的除了浓重苦,便是极尽酸,这样的苦和酸,远远掩盖了他在战场上被刀枪剑戟刺穿身体的痛。
他的生母可谓无比尊贵,乃是楼兰公主,为了两国和平稳定,自愿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文吉帝联姻。
可她来虞京不到一年,刚与太子订下婚约,便被诊出有了三月身孕!
未婚先孕,怀的还不是太子殿下的,何其荒唐!
这消息一出,如一块巨石投进湖水,炸起轩然大波,引来整个上虞乃至楼兰对公主的大肆口诛笔伐。
两国人民头一次那么团结一致的,骂公主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公主自那以后,便在虞京宫中闭门不出。
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他,随公主姓颜,取名叙珩。
随后不久,公主便弃亲子不顾,回了楼兰。
他成了别人口中,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被一老太监收养,在宫中,谁都可以踩他一脚,受尽欺凌的长大。
年纪不大的他,已见惯了人性的恶,也受尽了旁人冷眼。
他忍受常人不能忍的欺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官至宰相,若母亲还在,还会嫌弃他是污秽产物,而抛弃他吗?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他看着窗外景色,凤眸沉沉。
好日子吗?
他的好日子,就像窗外的景色,素雪压寒枝,绵绵无绝期。
噼啪。
纤细枯枝受不住厚重大雪,从枝头断裂跌落。
这般动静,连带着那棵树其余枝头皆是一颤,雪花簌簌滚落,露出一根带着小小、淡淡的粉色嫩芽!
娇嫩粉白的小芽,结在枯树枝头,为整棵即将枯萎的树,都带来了勃勃生机!
颜叙珩深邃凤眸暗光一闪,近乎呢喃道:“春天要到了吗?”
卞二爷此时正巧扎好针,抬头飞快忘了一眼,道:“冬日漫长,我都忘了再过一月便要立春了,今年的桃花,发芽甚早。”
颜叙珩默默垂下眼睫,对他来说,他这一生确实,“冬日,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