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蓝伊一夜好眠,颜叙珩一夜未眠。
翌日,颜叙珩便是顶着眼底的乌青,将周蓝伊喊醒。
“该起了,大小姐,我送你回府。”
周蓝伊揉揉睡眼,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才坐起来,沐浴了一夜的功德金光,她心情大好。
在看到眼前人的模样时,没来由的心尖一颤。
与他初见,她便领略了对方的清隽冷贵,五官立体如雕塑,这会儿贵人眼下挂着乌青,反衬的皮肤如白玉瓷般细腻,冷峻疏淡的气质多了几分病气后,倒显出一丝……柔弱来。
这样的颜叙珩,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周蓝伊不受控制的在他面前放肆起来,“我还想再睡会儿……”
话未说完,看着他逐渐阴沉的眉眼和明显不耐的神情,她终于清醒,起身下床,一气呵成,“我又不困了!”
等她随颜叙珩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才想起,太上皇和他的同命咒还没解。
同命咒需绘制相应解咒符,施法时得辅以辟祟丹,这两样东西,以她现在的状态,无法备齐, “相爷,你和太上皇身上的同命咒,等我恢复下,再替你们解。”
颜叙珩狭长凤眸扫她一眼,眸光带着幽微深意,不置可否。
这一眼,周蓝伊突然读懂了其中含义,她早该想到的,要在人身上下同命咒,得取下两人发丝烧成灰烬,再滴入两人指尖血。
即便太上皇这段时日被邪祟入侵浑浑噩噩不知情,但身居高位,见惯了阴谋诡计的颜叙珩,怎么会不知情?
“同命咒是你自己下的?”周蓝伊惊得不行,他是上虞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以想不开,要追随太上皇而去?
想起昨夜,他能躺在太上皇榻上,周蓝伊不免心中翻江倒海!
两人关系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君与臣,但有同命咒挡着,她看不出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颜叙珩神情莫测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但你的反应,明明知道同命咒的存在。”
颜叙珩挑了下眉峰,“太上皇身子一直康健,年前却莫名染了风寒,怎么都治不好,病的快死了,长生观的道士曾言可用同命咒为他续命。”
周蓝伊沉吟,“的确,同命咒可让两人寿命相连,但需折损另一方一半的寿命为代价。”
他和太上皇的同命咒,折损的肯定是他的寿命。
即便同命咒能解,他折损的命数,也不会再回来。
那谏言的道士也是可恶,都知道同命咒了,怎么会看不出太上皇怪病的由来。
“无妨。”
颜叙珩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模样,周蓝伊也不好再说,端坐一旁。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到了福远侯府。
在颜叙珩不容拒绝的强势下,两人同乘一顶暖轿,送她回云渡院。
回到云渡院,周蓝伊独自下了暖轿,走进去却发现院里已经人满为患。
福远侯周季风,领着继母冯氏,端坐院中,将她夜不归宿抓了个正着。
见她虽脚步虚浮,但脸色比昨日红润不少,难免想歪。
冯氏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还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处置那小蹄子。
都与相爷都有婚约了,还夜会情郎,不知检点!寡廉鲜耻!
周季风被冯氏一番添油加醋,早已先入为主的认为她红杏出了墙。
但事关整个侯府的名声,他强忍着怒气,沉声问道:“周蓝伊,你一夜未归,干什么去了?”
两丫鬟早被喊醒,周蓝伊一进来,神色凝重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大小姐,奴婢们实在不知,侯爷夫人为何会知。”
这两丫鬟是相府上的,周蓝伊不觉得会是她们去告的密。
桃花眼波流转,留意到冯氏微微翘起的嘴角,心下了然,道:“昨夜相爷说想我了,派了人接我去相府,我与相爷虽有婚约在身,但都克己复礼,并没有行不轨之事,侯爷不信可以去问问相爷。”
她没有将进宫的事说出来,太上皇体内的邪祟明显是人为,要想揪出幕后之人,便不宜透露消息。
颜叙珩端坐暖轿里,自然也听见了,再次被她扯来当幌子,他已经见怪不怪,失笑摇头。
周季风不信,若是真去相爷府上,她为何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斥道:“一派胡言!我看你是在外面野惯了,大半夜会哪个奸夫去了!”
冯氏乐见其成,但有把柄落在周蓝伊手里,不敢明目张胆跟着斥责她,只假意从中劝道:“侯爷息怒,大小姐说不定有什么苦衷,您何不听听大小姐怎么说?”
周蓝伊斜乜了眼冯氏,表里替她开脱,暗里却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她现在身子虚没工夫管她,待她腾出手来,冯氏侯夫人的位置也就到头了。
昨夜她一直与颜叙珩待在一处,也不算扯谎,反驳道:“侯爷,我与相爷已有婚约婚约,又怎么会有奸夫?你这般想我,莫不是你自己私下行止不端,这才觉得旁人也都是如此。”
周季风气的一拍桌案,案几上茶盏被震翻,茶水泼了满桌,“孽畜!还敢顶撞为父,眼里还有没有忠孝礼义廉耻?来人,给本侯掌她的嘴!”
冯氏假意劝和,“大小姐,快与你父亲道个歉,认个错,此事便不追究了!”
转头又对侯爷道:“侯爷,大小姐也是一时糊涂,昨夜没人看到,便算了。”
周蓝伊睨着她,“就这么急着给我安罪名?为何不追究?我何错之有。”
周季风指着她,怒骂,“这事儿要被相爷知道,可不止是被掌嘴,沉塘都算轻的了!你不感谢你母亲帮你说话,还这般顽劣不知悔改!”
他们笃定了她昨晚不甘寂寞,偷人去了。
周季风顺了口气,又道:“眼下你清白已失,迟早会被相爷知道,府里还有几个妹妹未出嫁,为了侯府名声,你自去将相府婚约解除,便说你已悟道,自请去城外观音观带发修行,此事为父再不追究,逢初一十五,还会为你添点香火。”
他是太子一党,而颜叙珩明里暗里对太子颇为不满,若真让周蓝伊与颜叙珩结了亲,太子心中恐会生出嫌隙,届时灿伊与太子的亲事更难说。
周蓝伊还没说话,马车上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周季风冯氏双目瞪大,指着周蓝伊险些破了音,“好啊,你这畜生,不光出去找奸夫,还敢将人带回府中,看我不打死你和那奸夫!”
说罢,周季风气的亲自起身,随手抄起根木棍,去院外掀那顶暖轿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