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卫”依赖血泪丹维持战力与忠诚,药力过后便是废人;“毒人”更是七日必亡的牺牲品。
长此以往,待朝廷大军围城日久,他手中可用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少。
“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吴仁安踱步于廊下,冰冷的石板映着他瘦削而挺拔的身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纵能守得一时,若无人可用,城破亦是早晚之事。”
他需要更多的人,需要源源不断、能够被他牢牢掌控的力量。
仅仅依靠威逼利诱裹挟来的青壮,终究是无根之萍。
他需要让这些人,以及城中的百姓,真正将阳泽城视为自己的归宿,将无生教视为可以倚靠的磐石。
如何才能做到?
吴仁安的目光落在庭院角落一丛顽强生长的野草上。
秋风肃杀,它们却依旧紧贴着地面,积蓄着力量,等待来年春风再度繁盛。
“繁衍…生息…”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他的脑海。
人,方是根本。非金石,非草木,唯有人,方能源源不绝,为我所用。
欲固根本,当励繁衍。血脉延绵,方能使此城真正归于吾手,使此教真正扎根于斯。
“来人!”吴仁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名侍立在侧的执事连忙上前:“香主。”执事躬身垂首,姿态恭敬至极,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仁安转过身,血目平静无波,落在执事脸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吸噬光线。
“传我谕令,遍告阖城。”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自今日起,凡我无生教教众,育有一子者,其家每月增配米粮三斗,布帛一匹;育有二子者,米粮增至六斗,布帛二匹,另赏银五两;育有三子及以上者,除上述倍增之赏外,其父可晋一级执事,优先择屋而居,其子女自幼便录入教册,由教中抚养,授以武艺或技业。”
执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旋即被更深的敬畏所取代。
他从未想过香主会颁布如此……异于寻常的法令。
在这朝不保夕、杀伐不休的乱世,寻常人躲避战乱尚且不及,谁还有心思繁衍后代?更何况是鼓励生育。
吴仁安将执事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丝冷嘲。
“此策,非为恤民,乃为强教。人丁,方是根本。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唯有新生不断,我教方能源远流长,于此乱世立于不败之地。”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眼中寒光一闪:“此令,亦施于城中非教之民。凡愿入教,且家有新丁者,赏赐减半。
若有妇人怀胎,一经核实,立即可享半数米粮之补。
此策旨在繁盛阳泽,亦是尔等为教效力之机。
务必将此意,清晰传达,令阖城皆知。”
“属下……属下遵命!”执事不敢再有疑虑,连忙应声,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香主此举,看似仁厚,实则用心深远,竟是要将这阳泽城,变成无生教繁衍壮大的根基之地。
以粮、帛、银钱、地位乃至子女前程为饵,诱使城中军民不断生育,为教中源源不断地提供新鲜血液。
这等手段,比之直接的杀戮威逼,更显高明,也更为……可怖。
“另,”吴仁安补充道,“设‘育婴堂’,由教中拨专人负责,收容、照看有功教众之婴孩,以及父母双亡之孤儿。
凡入育婴堂者,皆视为教中储备,好生抚育,不得有误。”
“是,香主!”
“去吧。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此令张贴于城中各处要道,人尽皆知。”
吴仁安挥了挥手,示意执事退下。
执事躬身告退,脚步匆匆,带着那份沉甸甸、透着诡异气息的谕令,消失在庭院深处。
庭中只剩下吴仁安一人。
秋风再次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脚边。
他低头看着那枯叶,仿佛看到了无数卑微的生命,在这乱世之中挣扎、繁衍,最终化为尘土,又滋养出新的生机。
“生,是为了更好地死。或者说,是为了让我,更好地活。”
他喃喃自语。
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