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躬身作请,道:“小主快些进去吧,皇上候着您呢。”
南瑾心中升起几分狐疑,仿佛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是没有时间容她细细思量了。
内寝少燃了几盏宫灯,光线略有昏暗。
沈晏辞坐在龙案前,低头看着文书,手边放着的,便是南瑾退回给内务府的朝服。
殿中极静,连平日近身伺候沈晏辞笔墨的婢女也都被打发下去。
偌大的寝殿,只余他二人寂静相对。
南瑾快两步上前,守着规矩向沈晏辞周全了礼数,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沈晏辞抬头看着她,
不似以往会亲手扶她起身,脸色也沉凝如看不穿的雾霭,只淡淡唤了平身,又一指朝服,问道:
“内务府说,你晌午让人将朝服退了回去?”
南瑾弱声道:“是。嫔妾不配穿这朝服,也不配皇上这些日子以来的宠爱。”
“哦?”沈晏辞扬声道:“为何不配?”
南瑾手指不自觉缠弄着衣摆,垂眸抿唇,吞吐半晌,却是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晏辞的目光在她脸上凝滞了须臾,冷了语气问:
“宫里头的那些流言蜚语,朕也有所耳闻。所以你是想用这般迂回的法子告诉朕,你因着旁人议论你是罪臣之女,实在受了委屈?”
南瑾闻言,不觉瞠目。
她满眼诧异地看着沈晏辞,似不自信道:
“皇上为何会这般想嫔妾?难道在皇上心中,嫔妾竟是如此不堪?”
这样锥心刺骨的反问,并没有换来沈晏辞的疼惜。
他逼视着南瑾,语气冷漠吐出一句,
“你究竟是谁?”
南瑾一颤,视线躲不过他浸着寒意的眼神。
她颤抖着唇齿道:“嫔妾今日来,正是要与皇上坦白此事。却不想皇上已经知道了。”
沈晏辞面色灰败,满眼失望地看着南瑾,
“你知道镇国公下狱,可能会将你的身世和盘托出,所以你才会提前要与朕说这些。若不是镇国公下了狱,你还打算要瞒朕多久?”
“镇国公?”南瑾蹙眉一瞬,不解道:“他交代了什么?皇上难道不是看了”
沈晏辞打断了道:“他说你便是南瑾,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孪生姐姐,顶替了她的身份陪着淑妃入宫。
当日你父母犯下大错,被镇国公行私刑处死。你私心里怨恨,所以你入宫接近朕,从来都是目的不纯,为得,只是想替你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是不是?”
沈晏辞将话说得敞亮明白,南瑾听罢反而没了方才的惶恐。
“嫔妾从未打算隐瞒皇上什么。”
她平静地看着沈晏辞,目光落在他唯佩戴了龙纹玉佩的腰封上,忽而苦笑一声,反问道:
“昔日在温泉山庄时,嫔妾曾送给皇上一枚亲手缝制的香囊。皇上说那是嫔妾的心意,您十分珍视,自会日夜佩戴。如今瞧着,皇上该是一早就已经将它弃如敝履了吧?”【193章】
南瑾的眼眸一眨不眨,像是生怕强忍着的泪水会失控滑落。
她笑声干涩,用极低的声音怔然自语道:
“也是。嫔妾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心意,原是不配陪伴在皇上身边的。”
她言语伤情,听得沈晏辞心底一酸,语气唯有凝滞道:
“儿女情长的东西,朕日日上朝,总不好随身戴着。”
“可在温泉山庄时,皇上是无需上朝的。”
南瑾心头难过不已,忍不住脱口道:
“香囊里的香花干草,不足七日就会散了味道。皇上若随身佩戴,内务府的人定会及时提醒,向其中添足了香料。
若如此,皇上合该一早就知道真相,也就不必从旁人口中,来听说这些嫔妾的过往了。”
沈晏辞听得南瑾弦外之音,那香囊他虽未随身佩戴,但到底珍视。
自温泉山庄回来,也妥善收着,近身存放。
此刻,
他于衣柜夹层的小屉中,取出那枚明黄色纹绣蛟龙出云图样的香囊。
扯开囊口,
便见于香花干草之中,赫然夹杂着一封书信。
他将书信展开,
密密麻麻映入眼帘的,唯是南瑾算不上娟秀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