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祈夏眯起眼睛,一只灰白色的水鸟从河对岸飞起来了,贴着岸沿刮擦的水浪仿佛一片片削薄的鱼鳞,她重新托起腮帮子去看水:“不算吧。”
燕度起身坐到她身边,比女孩高出大半的体型轻易遮挡了刺眼的光线。
他低头瞧着闷闷不乐的花祈夏,柔声地:“那怎么不开心?”
“……”
花祈夏转头,发现对方正耐心安静地望着自己。
她迟疑片刻,移开的眼神中既有难为情又有零星的委屈,在燕度默默的凝视里,花祈夏泄了口气,抬手抓上耳朵:“就……”
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尤其还是一个倾慕自己的男人面前坦明自己的失败,对大部分人来说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窘然,花祈夏也不例外——
“就是,我论文没通过……被打回了。”
她在意的不是这种“失败”是否会降低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完美度,那对花祈夏来说无关紧要;
只不过,当燕度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向她释放出爱慕时,她会自然地衡量他们灵魂的契合度,潜意识会主导他们向彼此的优秀看齐。
这不是自惭形秽,而更像一种别样的见贤思齐。
对燕度是这样,对白鸥陈聆枫,以及闻人清和他们也是这样。
花祈夏从一开始就在学习和追逐他们的优异,也不认为自己现在稀少的经验和阅历需要惭愧,只是——当这份努力是在大家,尤其是燕度的见证下推进时,花祈夏似乎对这次的失败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而更重要的是,见证了这次结果的人,也曾是陪她一起探索南疆,共同经历风沙与生死的人。
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她论文里每一个字每一行论据都是由她和燕度的共同经历下塑造出来的……
然后,获得了“未通过”的结果。
这让花祈夏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内疚来。
“我写的……是南疆的工艺,但是被打回来了。”
花祈夏低头,大拇指被搓得发烫:“可能是我没写好吧。”
或许她的专业水平和理论深度还不足以全面地展示南疆工艺的美,这才是最令花祈夏感到沮丧的地方——
不为她自己,而为一份珍宝放在她的手上,她却没能向舞台下的观众完美地展示它。
咚。
一颗石子远远抛进河里,溅起银闪闪的水花。
“艹。”
耳边传来一声粗俗但异样令人安心的脏话,花祈夏转过头,就见燕度又抛了一颗石子入水,混不吝道:“你们那外国老头儿眼瘸了还是怎么着?你写那么好都不过,这货是特么拿着公费来华国旅游的吧???”
——
“…………”
花祈夏猝不及防,一连串直言不讳、义愤填膺,大逆不道的话从燕度嘴里吐出来,她听得瞳孔震荡。
“咔咔咔”僵着脖子转头望向他,竟然不知道一下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
燕度无所顾忌,他冷嗤一声慢悠悠抱起手臂,用手肘轻轻戳了戳花祈夏的胳膊:
“什么垃圾审核,苞苞,甭放在心上,保不准那老头儿就是拿钱来华国搓澡旅游吃羊肉串的。”
他手里一上一下抛着小石子:“他懂个屁的华国文化,没眼光就是没眼光,再专家他也就是一戴眼镜的癞蛤蟆,你甭气。”
花祈夏表情空白,良久,结结巴巴终于憋出来一句:“人,人家不是老头……”
“哦——年轻人。”
燕度点头,一拍大腿——
“那他更懂个屁了嘿,华国文化能是泡个方便面的时间就学完的?你看看咱上次在南疆差点儿偶遇的那樊老师,人家那沉淀多长时间了,打眼一瞅就是真专家,个毛都没长齐的洋人,还冠冕堂皇审你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