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乡间小道上,将周遭的一切都裹进了黑暗的怀抱。
李辰溪弓着身子,在拖拉机旁忙碌着,手中的扳手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转动,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颗还未拧紧的螺丝。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悄然流逝,终于,当最后一颗螺丝被稳稳地拧好,李辰溪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此时,暮色已完全笼罩了这片乡间小路,四周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拖拉机那庞大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拖拉机再次启动。
车头凹陷处积攒的尘土,在震动中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土雨。
这轰鸣声在寂静的田野上回荡开来,惊起了远处草丛中栖息的鸟儿,它们扑腾着翅膀,慌乱地飞向夜空。
“辰溪啊,你这技术真是没得说!”一旁的李志明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用沾满机油的手背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粗糙的手掌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要是换作其他人,今晚怕是真得在这儿过夜了,说不定还得在这荒郊野外喂一晚上的蚊子呢!”
说着,他不禁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带着一丝解脱的轻松。
车斗里的姑娘们也纷纷探出头来,目光中满是感激。
秀兰那根麻花辫上还残留着刚才修车时扬起的草屑,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幸亏有李同志在啊,不然我们这几个女流之辈,在这荒郊野岭的,恐怕真得被吓得一夜都睡不着觉了。
刚才那阵折腾,可把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巧云也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脸上还留着劫后余生的红晕。
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娇嗔道:“就是啊,刚才那情况,我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现在好了,多亏了李同志,咱们总算是能安心地回去了。”
“大家坐好了!”李志明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了方向盘。
引擎传来的震动让他的掌心微微发麻,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有了之前那惊险的经历,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像探照灯一样紧紧盯着前方的路面。
每一处阴影、每一道晃动的树影,都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拖拉机缓缓地启动了,车轮缓缓滚动,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那声音格外清晰,仿佛是拖拉机在黑暗中发出的低沉呐喊。
月光洒在柏油马路上,给路面镀上了一层银边,宛如一条蜿蜒的银色丝带,在黑暗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李志明的脚一直悬在刹车上方,车速比来时慢了一半。
他的眼神专注而警惕,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细节。
姑娘们一开始还小声地交谈着,渐渐地,话题越来越少,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这虫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大自然演奏的一场夜曲,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韵味。
路过一片玉米地时,夜风吹过,玉米秸秆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李志明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确定只是虚惊一场,他才缓缓地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当街道办那闪烁的霓虹灯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五彩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给人带来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姑娘们陆续下车,脚步还有些不稳,那是劫后余生的恍惚。
她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了危险,回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秀兰下车前特意把布包抱在胸前,里面装着李家庄小伙送的桂花糖。
那甜甜的香气混合着夜色,弥漫在空气中,让她不禁想起了二柱那憨厚的笑容。
二柱递红烧肉时,那烫得发红的指尖,还有碗里颤巍巍的肉块,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心中暗暗期待着下一次与二柱的相遇。
李志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发动拖拉机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