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江南征回答,蓝柏山就抬起手打断,脸色沉重的道:“我主要是问,你下到兴文河那波涛汹涌的河水中,能有多少把握可以平安归来!”
江南征自己心里也明白,现在这位能做决定的关键领导已经偏向于赞同自己,于是他用力点了点头,满脸严肃的说道:“如果依照我的计划,把村里全部的绳子都收集起来,死死的绑在我的身上,我有超过一半的把握能做到!”
白照靳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但是这不还是意味着有几率可能会出现……”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到嘴边的“意外”二字,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行,我通过你的方案!但你必须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的回来!”蓝柏山伸出手,用力地拍在了江南征的肩膀上,那股力道好似在传达着信任与期盼。
白照靳眼眶泛起了红,双手用力地握成拳头,心里在经过一番强烈的挣扎后,最终还是只得点了点头。
在后面的时间里,江南征逻辑清晰、快速详细地把整个计划说了出来。
“那我就先去把准备工作给做好!”江南征说完,迎着众多医生充满复杂的视线,大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等一下,江医生!”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叫住了江南征。
江南征停下脚步,回过头,眼中满是疑惑:“林医生,你……”
林颜心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笑容:“你忘了,李明玉亲眼看到的是父母双双一起身亡的惨景,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演两个人?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来扮演她的母亲!”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得都被惊得呆愣在了原地,双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林颜心转过身,面向众人,轻松地摆了摆手,笑意盈盈,随后就要跟着江南征一同离开。
“你们等一下!”
突然,伸出一条雪白纤细如同荷藕般的手臂横在了林颜心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众人纷纷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看向这位平日里冰冷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女——宁清雪。
“宁干事,你这是怎么……”
宁清雪神色严肃,语气坚定:“林医生,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的表哥我来照顾!哪怕是要面对危险,也该是我陪在他的身旁!”
说完,她拿下手腕上戴着的发绳,咬在嘴里,动作快速而果断地将一头青丝扎成利落的马尾,接着又熟练地挽起发髻,用发绳仔细的扎好。
她朝着惊讶得不知所措的众人,浅浅一笑,而后就十分自然地挽起同样呆住的江南征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那倾盆而下的雨幕之中。
午时,兴文河村的天空彻底被厚重的乌云笼罩住,那黑压压的云层,就像是老天爷不慎戳破了一个大口子似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打在人身上,甚至就连皮肤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一阵痛意。这场暴雨的猛烈程度远超众人的想象,兴文河河水的上涨速度也比预估的更为让人震惊。大雨如注,电闪雷鸣,整个天地好似都陷入了一场疯狂的咆哮之中。
此时兴文河的岸边,并肩站着两个人,正是江南征和宁清雪。在他们身后,一棵水桶粗细的黄角树下,汇集着此次支医队的全体队员,包括白照靳和蓝柏山两位领导。此外,还有李大山带领的二十多位身强力壮的村民。
在场的所有人默不作声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他们将手臂般粗细的两条绳子,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黄角树上,随后就小心翼翼地绑缚在江南征和宁清雪的腰间,用最为结实牢固的双布林结打好绳结,每一个流程都万分严谨细致,不敢出现丝毫错漏。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沉默之中,任由雨水肆意地淋湿全身,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不满。
白照靳全程没有吱声,在绳索彻底绑好之后,他从黄角树树干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着绳索的结实程度,眼神专注而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存在隐患的细节。蓝柏山则用手在绳索上挽出一个个绳结花,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拉扯着,不停的反复验证着绳索的牢固性。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这绳索牢不牢固,直接关系着江南征和宁清雪的性命安危。
两人沿着这长达几十米的绳索,一步一步地检查过去,手掌缓缓划过绳索的每一寸,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地方。最终,他们来到江南征的身后,在他腰间的绳索处,又着重检查了几次,以确保不会出现意外。宁清雪腰间的绳索,同样也经过了如此仔细的检查。
“大家都往后站一点!”雨势太过凶猛,白照靳不得不竭尽全力大声呼喊,同时拉着江南征和宁清雪往后退了两步,提醒道,“河水涨得更快了!”
江南征点了点头,拉着宁清雪又往后退了两步,高声问道:“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有?”
“还没有!再等一下!”蓝柏山用力拉着江南征,大声回应道。
“好的!”江南征应了一声,又担心在这狂风暴雨之中,蓝柏山和白照靳听不到声音,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蓝柏山抬手拍了拍江南征的肩膀,大声赞扬道:“江南征,你是好样的!你是全体医生的骄傲!”
江南征回过头,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领导,我们的性命可就拜托你们了!”
“……”白照靳浑身顿时猛地一震,这位四十几岁的堂堂男子汉,眼眶瞬间一热,泪水奔涌而出。
“放心吧!”蓝柏山看了一眼那波涛汹涌、漆黑如墨的河水,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随后拉着白照靳转身快步离去。
江南征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却眼神坚定的宁清雪,又回头朝着岸边黄角树下站着的一圈人扫视过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罗自强那肥胖的身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兄弟!我叫罗自强,今年二十四!家住在江城市西交民巷18号院子,上班单位是人民医院外科一诊室,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下辈子,我还认你做兄弟!你可一定要记住了!罗自强,我叫自强……”
罗自强说着说着,双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情绪已然激动到了极致。
江南征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罗自强脸上流下来的,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那模糊的面容,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我知道了!”江南征微笑着说道,笑容中带着一丝温暖与动容。
“自强,咱们快回去吧!”邬博和韩毅走上前来,伸手抓住罗自强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回去。
然谁知道,罗自强用力挣脱开两人的手,再度冲上前去,给了江南征一个无比用力的拥抱,声音哽咽地说道:“兄弟,你是我罗自强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胖子,你搁这儿别咒我啊!”江南征佯装生气,笑着踹了罗自强一脚,“赶紧滚边上去!”
罗自强抿着嘴唇,强忍着眼泪,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挥了挥手,跟着邬博和韩毅走到绳索边。他站在第一个位置,将绳索撸出一个圆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套了进去,随后一屁股坐在岸边,双脚紧紧地夹住一棵小树,那架势,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要与江南征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