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已经到江城的医院看过了？

如此来说，那些个大医院对明玉的病情应该早已有了结论，也怪不得李大山会觉得面前这些年龄不大的医生也同样没有办法。

在场的医生们在听见这话后，尽管心里有些被人小瞧的不悦，却也没办法去反驳。

宁清雪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心中暗暗猜想，恐怕这明玉的病的确是个大难题。但她不想轻易放弃，于是开口问道：“大爷，可以和我们说说明玉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说不出话了！”老大爷抬手，满眼疼爱地揉了一下孙女的小脑袋，看着宁清雪的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期待，“小同志，您说咱们这儿可以治这病吗？”

“……”宁清雪顿时无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掐进了手掌心，这还是她头一遭，在面对病人家属的询问，不敢轻易给出答案。就算她没有学过医学方面的知识，心里也明白，想要治好这种病情绝非易事。

“叔姥爷！”李大山在看出宁清雪的尴尬后，连忙走上前来打圆场，手指向四围的医生，解释道，“虽然这些医生都是江城的好医生，但是平日里治疗的都是些平常的病症，明玉这病太少见了，还是得去大医院比较有希望能治好！”

“还是要去大医院啊？”老大爷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无奈至极，“大山啊，为了把明玉的病治好，这些年的我所有积蓄都已经掏出来完了，现在就连坐车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我也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也活不了几个年头了，就希望可以在我走之前，能把我这孙女给治好，能让她以后可以找到一个好归宿，这样我也能安心的闭上眼睛了。要是我走了，她还是个哑巴，往后可怎么活啊！”说着，老大爷眼眶一红，泪水顿时流了下来，脸上那一道道皱纹，好似干裂的土地，被泪水肆意流淌而过，填满沟壑。

明玉躲在爷爷的身后，脑袋低垂，双肩微微颤抖，小手紧紧攥着爷爷的衣角，怯生生的，不敢看任何人。在场的每一位医生，都被老大爷的这番话深深触动到，可包括蓝柏山、白照靳在内，可谁也不敢轻易许下承诺。大家都明白，给了希望又破灭，那才是最磨人的。

江南征这才注意到李大爷身后的小女孩。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年龄，眼眸纯净得像山间的一汪清泉，五官精致小巧，透着股机灵劲儿，可神色间却满是惶恐，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江南征仔细观察着李明玉的状态，脑海中隐约有了判断，只不过还需进一步去验证。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罗自强，朝爷孙俩努了努嘴。罗自强倒也机灵，瞬间明白了江南征的意思，麻溜地站起身。

“大爷，”罗自强拿起毛巾，潇洒地在脸上擦了一把，“您老站在太阳底下干啥呀？不热吗？瞅瞅您孙女，热得额头都在冒汗了，快到阴凉地儿歇着去！”说着，他上前拉住老大爷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拽到屋檐下。故意放慢脚步，眼睛偷偷看向李明玉的下巴和咽喉。这小动作，在场的几个医生立马心领神会，明白他在做干啥。

“博哥，”罗自强瞧了半天，微微摇头，朝众人喊道，“赶紧给大爷他们倒点茶水！”

“这小子！”白照靳见状，哪还能不明白，赶忙吩咐道，“韩毅，你也过去搭把手！”

“好嘞！”韩毅快步走到屋檐下，提起茶壶，把茶碗放在板凳上，一边倒水，一边悄悄观察李明玉的面部特征。在倒完水后，观察也结束了，他隐晦地朝帮忙挡着的邬博使了个眼色，回到了众人身边。

韩毅刚走，江南征就凑了过来，趁着老大爷喝水的空当，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哎呀，明玉的头发上咋有一根草呢，宁干事，要不你带她去屋里照照镜子，梳梳头？”

“行！”宁清雪心领神会，赶忙走到李明玉身旁，轻声细语道：“明玉，跟姐姐去办公室，姐姐给你梳梳头发，好不好呀？”那温柔的嗓音，好似带着魔力，李明玉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美丽的宁清雪，鬼使神差地就跟着进了屋里。

江南征朝林颜心挥挥手，使了个眼神：“林医生，你也去帮忙，拿两个皮筋儿过来！”

“没问题！”林颜心这会儿要是还不懂他们的计划，那可就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蓝柏山在一旁，把众人的举动尽收眼底，不禁暗自点头：“同志们能够如此齐心协力，实属难得，倒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那些战友了。”

罗自强见江南征朝自己点头，笑着凑到老大爷身边：“大爷，您跟我讲讲，明玉是咋就不会说话了呢？”

邬博把板凳挪到一旁，走到屋檐下，韩毅赶忙也凑了过去。江南征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从外表上看，她的颈部平滑细腻，下巴平整，两侧耳喉的也没有任何被外力损伤的迹象，不像是因为外力所造成的问题。”邬博快速分享着自己所观察到的细节。

韩毅也接着说：“明玉的后脖颈没有任何凹凸不平，骨节发育也都正常，大脑各个皮层区域没有看到明显的扭曲，可以判断不是神经方面的问题。她神窍那儿长了颗细胞痣，但也不会造成啥实质性危害。”

罗自强这时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给江南征使了个眼色，把老大爷安顿好后，拉着江南征走到一旁：“小江，这事儿可不好办啊！”和罗自强接触久了，江南征知道，关键时候，这胖子从不夸大其词，要是他说不好办，那情况恐怕是真的不容乐观。

果然，罗自强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七年前，明玉的父母带她去河对岸走亲戚，谁能想到碰上了山洪。他们正走到河中间，眨眼间，洪水就把他们给冲跑了。那对夫妻拼了命的把小明玉托到了一根横在水里的树杆上，可他们自己却被大水给冲走了……”

“后来李支书带人赶到时，小明玉正死死的抱着树杆，怎么都不肯撒手，撕心裂肺地哭了一整夜。大家怕贸然过去会有危险，只能等第二天早上洪水退了，李支书才让人下河把她救了回来。从那以后，小明玉就没法讲话了。有人说她是在那一晚哭喊爸妈，把嗓子给喊哑了；还有人迷信，说是什么吵到了河里的神灵，所以被施法没法说话了……”

“我估摸着，她可能是声带这块儿出了点问题，这多半也是她说不出话的关键问题。”

林颜心和宁清雪把李明玉送回爷爷身边后，回来正好听到罗自强讲到了这些，眼眶瞬间就红了。江南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深知父母对于孩子意味着什么。亲眼看着父母为救自己而死，那种痛苦，旁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而且，她爷爷的年纪也越来越大，在不久的以后，又是一位至亲即将离她而去。

江南征察觉到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正跟李大山诉苦的李大爷身旁坐下，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香烟，递了一根给受宠若惊的老大爷，笑着问道：“李大爷，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您觉得我的医术咋样啊？”

李大山一愣，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问题问得，叫人家咋回答你呀！

果不其然，李大爷憨厚地笑了笑，老实说道：“医生嘛，肯定都是年龄越大医术越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医生，能到这里来给村里的乡亲们看病，我打心眼里感激你们。”说到这儿，他指了指李大山，“我这侄孙说得没错，我不该把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我也想通了，过些天我就带明玉去江城，找份活儿干，哪怕我去给人跑腿儿，也得给我乖孙女攒点生活费！”

听李大爷这么说，江南征明白了，李大山之前肯定一直在劝老人家放宽心，现在老人家已然不抱太大希望了。他点点头道：“李大爷，既然您都带着孙女过来了，来都来了，就让我们给看看呗。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您觉得呢？”

“看吧看吧，不过你们可别有啥心理负担啊！我都看开了，也不差这一次了！”老大爷摆摆手，神色间透着几分麻木。

“那行，我们带她到旁边检查一下。”江南征朝陶悦和方凌挥挥手，二人赶忙过来，把李明玉请到办公室前面的屋檐下。

“范老师，您先看看。”江南征示意众人一起瞧瞧李明玉的情况。

范文杰是北中医大学的教师，教的是药理学，这次随队主要负责药物的发放工作。他绕着李明玉前前后后转了几圈，又反复摸了摸她脖颈四围，眉头越皱越紧，却没急着下结论。

接着是江城医院的方凌医生，她主攻妇科，是队伍里唯一一位妇科专家，年纪稍长，比夏芷兰夏主任还大些。她轻声安抚着李明玉别害怕，随后轻轻摸着她的耳朵，在耳喉附近仔细按了按，又把颈部的周围检查了一遍，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罗自强、陶悦、邬博和韩毅依次上前，他们不仅仔细的观察外部情况，还借用简易的咽喉镜，查看了李明玉的口腔内部和喉咙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