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身子不适,朕让御林军护送你回宫。文勋侯为你挡箭负伤,你既不知感恩,朕便代你去看望。”
“陛下是要代臣妾看望,还是自己想去见她?”
“臣妾会重谢她的救命之恩——”
慕灼华指尖轻颤,倔强地仰起脸。
“神医谷的圣手,臣妾去请;嫁妆里那株三百年的雪参,臣妾舍得;就连南朝带来的凝玉膏,臣妾也愿意割爱。”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重,“定让她身上不留半点伤痕。”
话音忽转,染上几分哽咽:“可唯独唯独不能是陛下去看她。”
她攥住赫连枭的衣袖:“陛下去看她,臣妾会很难受你陪臣妾回宫好不好?”
“为何不能是朕?”
赫连枭眸色渐深。
前些时日出猎时,他特意召阿茹罕伴驾,慕灼华连眉梢都不曾动过一分。
那时他只道她心不在自己身上,自然不会有半分醋意。
甚至起初还能大度地劝他去别的妃嫔宫中。
现在这样的姿态又是为何?
“臣妾想要陛下只陪着臣妾一人。”
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龙纹。
“这两个月,陛下为了她冷落臣妾,臣妾夜夜独守空殿,连哭都不敢让人听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求见,换来的却是陛下的冷眼”
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破碎得不成调:“臣妾怕怕陛下见了她,就再也不要臣妾了”
赫连枭身形微僵。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人微微颤动的发顶,眼底暗潮翻涌。
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方才还欲将她扯开的指尖,在触及她战栗的身躯时倏然收力。
昨日冷落她,不过是想让她尝尝患得患失的滋味。
可若一味苛待,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倒不如趁她此刻心防松动之际,给她最温柔的桎梏。
让她习惯他的温度,沉溺他的怀抱,直至再难挣脱。
赫连枭手臂一沉,将慕灼华抱起。
“王裕。”
他大步向外走去,声音低沉威严。
“让太医院轮值守候文勋侯。若人醒了——”他顿了顿,“即刻来报。”
“奴才遵旨。”
王裕躬身应道,眼角余光瞥见帝王怀中那抹绯色衣角,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帝王和贵妃在外面的对话字字清晰,让太医恨不得原地消失。
剪刀绞断染血的纱布。
太医虽不知陛下与文勋侯有何过往,可贵妃话里话外,分明暗指二人关系匪浅。
剪断最后一截纱布时,太医忍不住瞥向门外。
贵妃明目张胆地争宠,倒是罕见。
寻常女子不都该故作大度么?
文勋侯尚在榻上昏迷不醒,救命之恩未报,贵妃竟拦着陛下不许探视。
更令人心惊的是,陛下竟真依了她。
“唉”
太医轻叹一声,提笔蘸墨时,砚台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文勋侯这一箭,怕是白挨了。
幸而此刻昏迷不醒,倒免了这剜心之痛。
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太医写着药方。
文勋侯苍白的指尖微微颤动,一滴清泪无声滑入鬓角。
其实太医拔箭时,那钻心的剧痛早已将她唤醒。
只是失血过多,沉重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外间的动静却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
贵妃带着哭腔的娇语,像细针般扎进心里。
更痛的是,她清晰地听见陛下离去的脚步声——
竟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锦被下的手死死攥住床单。
罢了,她这一生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贵妃那些撒娇祈求的话,她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慕灼华说完那番话后,赫连枭的沉默让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