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逢

纪浩初出了手术室，还没摘下口罩就被围住，老两口已经经不住哪怕一丁点的打击，目光近乎渴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封临漳则站在一旁，问也不敢问。

纪浩初脱力地顺着墙坐到地上，汗水与泪水一同落下：

“手术成功。只要渡过危险期，能够醒来，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封临漳像是溺水者忽然接触到了空气，猛地活了过来。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手掌中已经有了鲜血。

纪浩初看向他：

“您是把她养大的哥哥吧？我想小韵她应该很依赖您，也很爱您，您多跟她说说话，说不定能让她早点醒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纪浩初说到“爱”这个字时，封临漳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被正推向病房的纪念韵，再次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如果他真的去与纪念韵说话，是会让她早点清醒。还是——

会让她失去求生意识。

当他心中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答案。

他已经伤害了纪念韵太多太多，实在不敢再赌。

封临漳不敢进纪念韵的病房，但架不住一家人恳切的目光。

他也不想让他们知道纪念韵经历过什么，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才选择了出国做手术。

走进纪念韵的病房时，他满眼看到的都是白色：白色的病床，纪念韵苍白的脸色，还有她脖颈上雪白的纱布。

纪念韵微微皱着眉躺在那儿，瘦弱的手上插着针。她像是睡着了，永远不愿意再醒过来。

封临漳只是握着她的手，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下。纪浩初在一旁看了会儿，忍不住提醒：

“你可以说几句话”

封临漳抿了抿唇：

“念韵我是哥哥，你醒来好吗？”

纪念韵丝毫未动，封临漳垂下头不再说话，纪浩初也叹了口气安慰：

“没事，很正常，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里，封临漳几乎不吃不喝地守着纪念韵，一步也不敢离开，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尤其是纪念韵当初急切地比划着告诉他：

“等我能说话了，一定要亲口对你说！”

那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她要说的话，虽然他自己也忍不住幻想，但却只是装作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告诉她“就算不能说出口哥哥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早就明白纪念韵的感情，也看得清自己的心。

只是那场火灾，不只是纪念韵的梦魇，更是他的。

他从没忘记过失去意识前纪念韵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别走”，醒后看着还不会手语的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告诉他：

“我说不了话，不怪你。”

封临漳看到了她眼底的倔强，这么小的女孩失去了声音，却先来安慰他，他只得顺着说下去：

“我失忆了。”

看到纪念韵亮起来的眼睛，他几乎忍不住落泪，从此拼了命地把她就在身边，发誓永远保护她。

可偏偏，他成了歌手。

他无时无刻都在作曲、唱歌，如果纪念韵跟他在一起，将不断听着他的嗓音，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哑巴。

并且，纪念韵在学校被混混霸凌的事故，也彻底将他拉回现实。

因为，那几个女生是他的粉丝，只因为纪念韵说出自己喜欢封临漳就对她进行了迫害。

他想要保护纪念韵一辈子，他永远记得女孩那双无辜而恐惧的眼眸。

他常常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是不是他们就能真的在一起？

封临漳的眼泪顺着他们紧握的手滑进了纪念韵的掌心时，一直沉寂的女孩忽然动了动手指。

封临漳几乎不敢相信，他欣喜若狂，却只敢小声唤着：

“念韵？”

纪念韵的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愣愣地将视线转到一脸焦急的封临漳脸上，眼神中的恐惧还未消除，面前潦草至极的封临漳与梦中的他逐渐重合，被一袭婚纱的邱婉柔狂笑着拉进了火场。

封临漳小心翼翼地握紧了她一根手指，试探着小声问道：

“念韵？你之前不是说，等恢复声音要跟我亲口说话吗，你想说什么？”

在纪念韵还在发晕的视角里，封临漳的嘴唇开开合合，最后说：

“我们结婚吧。”

纪念韵动了动发白的唇，从喉咙里挤出了了灾难后能说出的第一句话：

“滚开。”

封临漳一下子像是被枪击中，浑身血液都不再流淌。

纪念韵面无表情，可眼神里的坚定倔强与十二年前救他时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