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王二柱临终前的话:
“帮我把这枚勋章带给家里……
就说老子没给家里丢脸。”
当时徐天亮红着眼眶把勋章塞进刘海棠手里,说:
“嫂子,以后跟着我们,没人敢欺负你。”
“爹,”
徐天亮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块砂纸,
“我带海棠回来,
一是怕她在长沙被鬼子糟蹋,
二是……”
他抬头望着水晶灯,灯光在瞳孔里碎成点点金箔,
“海棠她爹咽气前,抓着我的手说,
要是他死了,让我替他看一眼老家的油菜花。”
徐次长的文明杖轻轻敲了敲地面,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山城的灯火,
像撒了把碎金子在墨色里:
“明礼,你去把脸上的血洗了,
换身干净衣裳。
今晚我设宴,替你给之月兄弟赔个不是。”
徐明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父亲的目光里低下了头,
踉跄着往楼上走,皮鞋跟在楼梯上敲出慌乱的节奏。
晚宴的银烛台照着八仙桌,
血燕羹的热气糊住了徐次长的金丝眼镜。
他举着高脚杯的手微微发抖:
\"古小兄弟见笑,犬子\"
古之月慌忙起身,酒盏差点泼出来:
“次长折煞我了!
天亮也救过我的命,在蕰藻浜,
鬼子的刺刀就差半寸到我喉咙,
是他扑上来用匕首抹了鬼子的脖子……”
他突然想起,当时徐天亮的军装被血浸透,
还笑着说:
“之月,你的苏北腔喊‘救命’跟唱小曲似的,
鬼子听了都得愣神。”
餐桌摆在上房西侧的花厅,
黄花梨圆桌上摆着八道菜,
清蒸江团、樟茶鸭子、夫妻肺片,
还有盘雪白的鱼丸,在青瓷盘里像堆碎玉。
古之月盯着碗里的鱼翅羹,
想起上个月在合川,他和徐天亮蹲在码头啃霉饼子,
日军飞机轰炸后的江水泛着腥臭,
岸边躺着冻毙的老妇人,
怀里还抱着个缺了耳朵的布娃娃。
\"您该敬这姑娘。\"
古之月刀尖般的苏北话切开法式焗蜗牛的奶香,
\"她在草鞋岭用裹脚布给伤员止血时,
贵府厨子正往鱼翅里挑花椒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