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崔翾托暮云递上了一样东西。
崔令窈看过后,还是见了他。
两人密谈了一炷香的功夫,回去后,崔家三房便应下了老夫人的要求。
所以今日,崔勖出现在了这里。
“走吧,二姐姐。”
崔勖淡淡抬眸望向自己这位堂姐。
他只比崔令仪小不到一个月,但因着男子的身量高挑,站在那儿的时候,竟也莫名有了一种压迫感。
“喜娘到了吗?”
不愿在昔日瞧不起的堂弟眼中看到讥讽的神情,崔令仪低垂下头,默默看着托盘里那早就准备好的盖头。
上头并没有龙凤呈祥的图样,却也绣满了蝙蝠祥云等吉祥的纹样。
密密麻麻的金线,极尽繁复华贵。
那是崔令仪给自己的最后一丝遮羞布了。
那是张氏当年嫁入崔家时所用的盖头。
张氏死后,崔珺倒是未曾将其嫁妆吞下,而是都交给了崔令仪。
只是,谁也没想到,崔令仪最后只为自己谋了个庶妃之位,张氏这几十抬嫁妆反而无法带走。
于是由崔珺做主,将其中的铺子田产尽数取出交由崔令仪,剩下的首饰金银器物便留在了伯爵府。
“你放心,这些东西都还是你的。日后你在王府缺钱,家中也可将这些东西变卖折现为你送进去。”
崔令仪那两抬随身物什里,也是塞了一大半张氏留下的东西。
而这盖头,也在嫁妆中,被崔令仪特意挑了出来。
母亲见不到她成亲时的模样了。
她只能用这种办法,让母亲遥遥参与到这场婚事中。
崔令仪清楚,她如今在外人眼中,是为了攀附皇家不择手段的心机之人,是连亲生母亲热孝都可以不顾的不孝女。
但她想,母亲会理解她的,不是吗?
她只有爬上高位,才可以为母亲正名伸冤,才可以将崔令窈彻底踩在脚下。
母亲这一生,都输给了崔令窈的母亲。
身为她的女儿,自己绝不会再输给崔令窈了!
一旁的白蔻和宝音正准备将盖头为其盖上,崔勖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二人的动作。
“王府并未派喜嬷嬷来,甚至前来接亲的人身上也并未着红衣,且总共只有两位轿夫并两位婢女以及六位武仆。二姐姐,你还不明白王府的意思吗?”
便是庶妃入府,也该有宫中派来喜嬷嬷接礼的。
更该有礼乐奏和,鞭炮齐鸣。
但如今,加起来拢共十个人的接亲队伍,随便一个勋爵千金出门的排场都要比这大了。
这不光是羞辱,简直是要往人脸上狠狠吐两口唾沫了。
崔令仪苍白着脸看向崔勖。
一定是崔令窈!
一定是她在其中做了什么!
宫宴那日,王爷全程并无多少震怒之色的。
且自己是太后赐婚下来的,王爷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做得如此决绝。
定然是崔令窈不知在这一个月里又添油加醋了什么,让王爷对自己如此厌恶!
老夫人听到崔勖的话,神色也是登时难看了起来。
不过,她到底年长一些,此时反应也更快一些。
“令仪,不必争这一时长短。既入了王府,天长日久,王爷总会知晓你的好处。”
届时,今日所受这些屈辱也只会让王爷更加心疼她罢了。
不是老夫人对崔令仪盲目自信,而是她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况且,昨夜,老夫人悄悄来了崔令仪的院子一趟,交给了她一个秘匣。
只要崔令仪能够用好这东西,就算不能赢得信王的心,但暂时拢住他的人应当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今日,老夫人面对信王府给出的这番折辱,虽然也恼怒,但好歹保留了理智。
崔令仪屈辱地点了点头,在白蔻和宝音的搀扶下,趴上了崔勖的背。
没有盖头、没有礼乐、没有道喜声。
崔令仪如今甚至苦中作乐地想,晚上迎亲说不准是件好事,最起码自己不必撑着伞躲避阳光了。
而她刚被崔勖背着从房中走出来,便见到了悠闲坐在她院落里的“崔令窈”。
她身边仆妇成群,一眼望去,便不下四人。
笑眯眯朝着她挥了挥手,“崔令窈”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拿起一旁石桌上的酒盏。
敬天、敬地,随后泼洒在了地上。
那是祭奠死人的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