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前来接亲的人,直到黄昏时分才慢悠悠地到了。
成阳伯府的人等得心急如焚,却在看到接亲的人时,怎么也扬不起笑脸来。
尤其是崔令仪。
她听到白蔻禀告说信王府的人来了时,精心描就丹蔻的十指,狠狠嵌入掌心,手心处顿时出现了几个月牙状的浅浅伤口。
按《周礼》记载,天子娶妇黄昏行礼,诸侯以下皆用日中。
本朝虽不严循古制,但亲王大婚从来都是辰时发轿,未时拜堂。
便是侧妃或是庶妃,也都是赶在白日里行礼或是接入府邸。
如今这暮色沉沉的迎亲时辰,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三房的崔勖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三房原本不愿意掺和进这门婚事的。
自从张氏被处死,崔珺被罢官禁足后,三房便极少登门了。
虽说有些凉薄,可三房实在不想在二房得罪了太后的当下,把自家卷入到风波中。
但崔令仪成婚,他们却是不得不来。
老夫人发话,要让崔勖背崔令仪上喜轿。
寻常女子出嫁,的确要家中兄弟背上喜轿,全程足不沾尘,以示吉祥。
如今崔翾已经离开,的确只剩下崔勖这个人选了。
可崔令仪根本算不得出嫁,要知道,信王府连红绸都未曾挂上半匹,甚至今日也未曾宴客。
在外人看来,今日不过是信王府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在这般情形下,成阳伯府内也不过是寥寥挂了些红绸以增吉祥,连鞭炮都不敢放一挂。
如此寒酸的场景,和出嫁有何关系呢?
崔三爷夫妇自然是不答应的。
可架不住老夫人以孝道威逼,甚至说出了,若是他们执意违逆自己的要求,到时候自己气出个好歹,就不知神都里会有何风言风语了。
这年头,一个孝字大过天。
哪怕崔勖读书不通,在科举上并无什么大出路,可崔三爷也是存了过一两年将其送入军营历练历练,到时好有些军功在身上,谋个一官半职的心思。
若是此时背上一个不孝祖母的名头,前程便可说毁了大半。
他深恨自己的母亲从来不曾考虑过他这个儿子,更恨母亲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孙女儿,连勖儿的前程都不管不顾了。
甚至,崔三爷都生出了主意,想要服毒让自己濒死一场,好让满神都的人看看他的好母亲为了二房,为了攀附信王府,将自己的小儿子一家逼到了何种程度?!
既然你都不要脸了,我为何还要帮你维护这份体面?!
最后,还是崔勖自己主动点头,劝服了崔三爷。
“爹,没必要闹得鱼死网破,儿去就是了。只是,在去之前,儿需得先去见一个人。”
崔勖见的,自然是崔令窈。
原本,崔令窈倒不打算见他。
崔家人现在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
三房或许没有参与当年之事,但他们绝对是知晓些真相的。
只是这些年来,他们选择了明哲保身而已。
这说不上十恶不赦,但却足够让崔令窈觉得恶心了。
爹娘在时,对这两个弟弟都可谓仁至义尽。
甚至当初自己这位三叔的婚事还是娘亲为其一手操办的。
崔三夫人在三个儿媳中出身最差,没少被老夫人使脸子、立规矩。
都是自己的母亲为其周全。
不求他们报答,可装聋作哑、充耳不闻也是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