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太后宫中的金丝楠木窗棂半开着,漏进的风裹挟着残荷的腐朽气息,夹杂着几分深冬的寒意。
靳斯南坐在案几前,目光死死盯着那碟早已凉透的蟹粉酥,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边嗡鸣。
太后镶着翡翠护甲的手指正一下下叩着桌面,每一声都像是砸在他的太阳穴上,震得他心烦意乱。
“哀家这鎏金香炉还是先帝在时赏的。”
太后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盏底磕在青玉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案几上,晕开一片湿痕。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与讥诮。
“如今倒不如宋家丫头宫里的铜炉精巧。”
靳斯南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的目光落在太后发间摇晃的九尾凤钗上,钗头的东珠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这东珠原是温菀栀从北疆带回来的贡品,曾被他亲手镶嵌在这凤钗上,献给太后以示孝心。
“内务府说修缮慈宁宫要三十万两。”
太后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皇帝倒是舍得给那些蛮子修皇陵,哀家才是皇帝你的生身母亲,如今宫里连茶水都怠慢,这打的可都是你的脸面。”
提及这些琐事,靳斯南又想起今日早朝之上,群臣叽叽喳喳的争吵声,样样离不开银两。
北疆军饷、南方赈灾、工部贪墨……每一件事都需要大笔银两,而国库早已空虚。
如今,面前的太后也在明里暗里想让他多拨一些银两给她,可他哪来的那么多银两?!
心底的烦躁感愈发浓烈,靳斯南索性不语,啪嗒一声搁下了手中的筷子,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太后见靳斯南始终不语,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与不满。
“姑母家的云娘上月及笄……”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靳斯南脸上扫过,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说道。
“哀家瞧着与皇帝甚是相配,不若和宋家丫头一起抬进宫里,封个位分也未尝不可。”
靳斯南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宋茹柒打翻合欢酒的场景,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委屈与愤怒,声音中满是娇嗔。
他知晓宋茹柒是个善妒的,如今温菀栀已死,他必须稳住宋茹柒,才能继续从她身上获取气运,坐稳身下的龙椅。
“朕要娶谁,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靳斯南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厉而愤怒,撞得案上供奉的观音像剧烈摇晃,佛前的香炉倾倒,香灰洒了一地。
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皇帝如今倒是长本事了?别忘了当初是谁……”
“哐当”一声,靳斯南猛地掀翻了整张膳桌。碗碟碎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碎瓷片四处飞溅,汤汁泼洒在太后的裙裾上,染出一片污渍。
他腰间的玉石也在这一瞬间摔落在地,裂开了数道细碎的纹路。
当值的宫女们吓得纷纷跪地,不敢抬头。
靳斯南弯腰拾起碎裂的玉石,指尖触到玉石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紧紧攥住玉石,目光冰冷地扫过太后,随即拂袖而去,袍角还粘着黏腻的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