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青河镇（下）

法医拉开尸袋拉链的瞬间，白炽灯管在金属齿链上折射出冷光。苏晓曼右手紧攥成拳，法医用镊子小心掰开她僵直的手指，一枚染血的微型存储卡掉在解剖台的不锈钢托盘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死者生前遭受过剧烈撞击。\"法医翻转尸体，指着后腰处的瘀青，\"这个半月形伤痕符合皮带扣形状，但形成时间比致命伤早两周。\"

年轻刑警林峰站在观察窗前，突然注意到苏晓曼耳垂上的细小针孔。他想起走访纺织厂时女工们的窃窃私语——\"晓曼姐上个月突然把耳洞全堵了，说是怕女儿乱抓\"。

存储卡里是段摇晃的偷拍视频。画面里李国栋正将两箱贴着\"纺织废料\"标签的木箱搬进仓库，开箱时露出的却是印着外文的医疗设备。视频最后定格在账本特写，某页右下角有个暗红色指纹，形状像片枫叶。

\"这是三年前市医院被盗的那批呼吸机！\"老刑警赵建国猛地拍桌，\"当年保卫科长说监控被人为破坏了\"

林峰突然抓起外套往外跑。暴雨冲刷着青河镇的老街，他在招待所305房间的墙缝里找到半张烧焦的信纸，残存字迹与苏晓曼遗书上的\"珠海\"笔迹走向完全不符。

陈志远在审讯室反复用指甲抠着桌面裂缝，直到指尖渗出血珠。铁窗外飘来槐花香，他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春夜——苏晓曼的珍珠耳环勾住了招待所窗帘流苏，她说要给他看样东西时的神情，像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少女。

\"七月二十三日你在哪里？\"林峰将照片推到他面前。监控截图里，穿皮夹克的男人正搂着苏晓曼走进夜总会，但陈志远注意到女人垂在身侧的右手比着\"三\"的手势。

那是他们的暗号。去年七夕在县城电影院，苏晓曼教他用手势表达危险等级：拇指弯曲是安全，食指中指交叉是求助，三指并拢代表\"按计划行事\"。

\"她怀孕了。\"陈志远盯着单向玻璃后的黑影，\"孩子不是李国栋的。\"

林峰突然打开投影仪。放大的b超单右下角，本该是医师签名的地方，赫然是苏晓曼模仿丈夫笔迹写的\"李国栋\"。而在真正医师的电脑记录里，患者姓名栏填的是\"陈晓红\"——苏晓曼早夭双胞胎姐姐的名字。

刑警队在李家阁楼发现暗格时，暴雨正冲刷着窗外的茉莉花丛。二十三个贴着日期的密封袋整齐排列，每个袋子里都装着带血的纱布和病历单。最底层的铁盒里，双胞胎幼儿园画作背面用蜡笔画着戴手铐的男人。

\"爸爸打妈妈。\"六岁的李雨晴在儿童心理专家引导下画出紫色小人，\"用会发光的棍子。\"专家注意到女孩用左手涂抹天空时，右手下意识地护住后脑——法医报告显示苏晓曼颅骨有七处陈旧性骨折。

与此同时，赵建国在纺织厂档案室翻到了1998年的工资单。当年负责仓库管理的陈大勇因故意杀人罪入狱，受害者正是怀有身孕的情妇。泛黄的报纸上，死刑犯照片里的男人有和陈志远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你知道苏晓曼的外婆是谁吗？\"林峰将老照片推到陈志远面前。黑白合影里，穿碎花旗袍的少女站在纺织厂门前，耳垂上的珍珠与305房间遗留的那对惊人相似——那是苏晓曼的外婆林秀娥，二十年前陈大勇杀害的正是她怀孕的妹妹。

陈志远在死刑执行前夜做了个梦。十五岁的苏晓曼穿着中学校服站在老槐树下，树叶的阴影在她脸上织成蛛网。她转身时耳垂突然渗出血珠，珍珠坠子落地变成微型摄像头，映出李国栋往呼吸机包装箱喷码的画面。

\"她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林峰最后一次提审时带来个铁盒，\"这是你父亲陈大勇的遗物。\"盒子里除了褪色的结婚照，还有本染血的日记——1998年那个雨夜，林秀娥的妹妹举着账本说要举报厂长，却被他失手掐死在仓库。

黎明前的拘留所格外寂静。陈志远将珍珠耳环的银针抵在腕间时，突然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数字\"305\"。当他用血在墙上画出这串数字后，终于想起两年前初遇时的真相：那天苏晓曼是故意把茶水泼在他衬衫上，而305房间正对纺织厂仓库的通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