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彩虹桥幼儿园

“你爸爸的椅子为什么有轮子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眨巴着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歪着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用食指直直地戳向念荨带来的全家福。

念荨正全神贯注地搭着积木塔，被小女孩这么一问，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原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积木塔，更是“哗啦”一声，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念荨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飞快地将照片往怀里藏了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埋头往上垒积木，仿佛只要她不看那张照片，小女孩的问题就不存在似的。

然而，小女孩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只见她眨巴着眼睛，继续追问：“你爸爸为什么要坐那种有轮子的椅子呢？”

念荨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她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就在这时，一旁穿背带裤的男孩突然插嘴道：“我妈妈说，只有生病的人才会坐那种有轮子的椅子哦。”

说着，男孩突然伸出手，猛地推倒了最底层的一块积木。只听“砰”的一声，积木塔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柱一般，轰然倒塌，发出一阵巨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念荨，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念荨的小拳头攥紧了照片边缘。照片上，商司瀚的轮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她正坐在爸爸膝头，手里举着冰淇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我爸爸的轮椅，\"她突然站起来，一脚踹翻旁边全班最高的积木塔，\"能撞翻比这大十倍的障碍物！\"

塑料积木暴雨般砸在地板上。老师匆忙赶来时，只看见念荨书包上别着的迷你轮椅徽章在阳光下闪光——那是用真正的轮椅零件改的，金属边缘还留着磨损的痕迹。

当晚·熙和庄园地下车库

金属摩擦声在车库里格外刺耳。

商司瀚的轮椅卡在斜坡边缘，右轮空转着发出\"咔咔\"的噪音。他左手死死按住抽搐的大腿肌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纳米机器人修复的神经正在超负荷工作，像新生的藤蔓在旧伤上野蛮生长。

\"爸爸，要帮忙吗？\"念荨蹲在旁边，小手试探性地碰了碰他发抖的膝盖。

\"不用。\"他声音绷得很紧，右手食指突然痉挛着蜷缩起来，\"去去把你的"战车"开过来。\"

念荨欢呼着跑向角落里的儿童轮椅——那是商司瀚请工程师特制的，扶手两侧贴满星星贴纸，椅背后方歪歪扭扭地写着\"念荨号\"。

暖暖举着手机出现在楼梯口：\"医生说不能过度训练！你的神经还——\"

\"妈妈看好了！\"念荨已经推动操纵杆，小轮椅\"嗖\"地冲向车库中央的纸箱堡垒。那是用搬家纸板搭的障碍物，高度完美复刻了幼儿园的积木塔。

商司瀚趁机用左手扳正失控的右轮。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呼吸粗重了几分——纳米机器人修复了神经通路，但肌肉记忆还停留在瘫痪时期。就像被重新接上电线的机器，每个指令都要经历混乱的电流风暴才能抵达终点。

\"加速，最后一秒转向。\"他朝女儿喊道，声音里的颤抖只有暖暖能听出来。

念荨的小轮椅在即将撞上纸箱时突然甩尾，椅背\"砰\"地扫过最脆弱的连接处。纸板坍塌的巨响中，暖暖的惊呼和念荨的欢呼同时响起。

\"爸爸我成功了！\"念荨挥舞着小手转圈，发卡上的蝴蝶翅膀掉了一片。

暖暖跑过来时，手机还在录像。画面里，商司瀚正试图对女儿微笑，但嘴角的弧度被右脸轻微的抽搐打断。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扶手上，像只折翼的鸟。

\"去厨房帮爸爸拿果汁。\"暖暖支开念荨，立刻蹲下检查他的腿。隔着西装裤能摸到肌肉不自然的痉挛，\"疯了吗？温玉说过不能突然增加运动量！\"

商司瀚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终于让疼痛泄露到表情里：\"她需要这场胜利。\"右手艰难地解开西装扣子，露出腰间汗湿的防痉挛贴，\"今早幼儿园的事\"

每个词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暖暖这才明白，他是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帮女儿\"复仇\"。

她撕开新贴片时，车库角落传来\"哐当\"一声——念荨的小轮椅卡在了排水沟边缘。

\"爸爸！我卡住了！\"

商司瀚立刻推动自己的轮椅，却在转向时被剧痛击中。轮椅失控歪向工具架，眼看就要撞上去——

暖暖用整个身体抵住倾倒的轮椅。后背撞上金属架的瞬间，她怀里的药盒摔开了，防痉挛贴和止痛片撒了一地。

念荨突然不哭了。她爬下小轮椅，捡起一片防痉挛贴，歪歪扭扭地走到爸爸身边。

\"是这里疼吗？\"小手贴上商司瀚发抖的右膝。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暴动的肌肉竟在她的触碰下逐渐平静，就像被微风抚平的湖面。念荨手腕内侧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疤痕——那是她去年学用轮椅时摔伤的，形状恰似爸爸脊椎手术的切口。

\"神奇吧？\"商司瀚的声音突然轻松了些，左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我们念荨是世界上最棒的小医生。\"

暖暖看着满地狼藉——散落的药片、歪倒的轮椅、父女俩交叠的手。这才是真正的复健，不是纳米机器人的冰冷修复，而是在狼狈与疼痛中长出的新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