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小事,人生才会开心,耿耿于怀过去,始终得不到解脱,过去痛苦,也不能把未来跟现在也过得一塌糊涂。”
郁金堂捂住谢冕的眼睛,轻声道:“师妹,一切醒来时,都会变好的。”
“铛铛铛——”
织幻铃响起,谢冕缓缓闭上眼睛,陷入那个安稳幸福的美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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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回到十岁的那个夜晚,春风暖熏熏,到处都是仙草开花的馥郁甜香。
枳明摸着她的冷汗,一脸关切地看着她,搂着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头。
“是做噩梦了么?”
谢冕霸道地抱着枳明,不许她离开半步,眼泪却是汹涌滂沱,跟开闸泄洪的水似的。
天大的委屈,到了母亲跟前,总是很难忍耐得住,尤其是母亲还温柔地注视着她。
没人能挑拨她跟枳明的母女关系,哑城上来蜜臣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信。
她的母亲一直都对她很好,谢冕眷恋她的味道,靠近就觉得安心,她以为仍在梦中,亲了亲枳明的脸颊。
“一个很痛苦的梦,有一只恶鬼夺舍了师姐,把宗门上下全部屠杀殆尽。”
谢冕的眼泪糊了枳明一脸,思念如同潮水,游学的那两年里,谢冕试着去感悟三宗当年的心情跟感悟。
无情道的道宗辛无双,她就是一只轮回蛾,从江水之下的古战场内孵化,同蜉蝣一般羽化,一出水时就碰上了药宗跟剑宗。
谢冕得知师姐并非被寄生时,她是不在意的,凌绝上下有教无类,师姐就算是魔物,她没有犯下恶行前,她都算作她师姐。
“不要怕,有师尊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枳明耐心哄着她,把她眼泪擦干,拿着一把玄冰尺给她敷哭肿的眼睛。
谢冕不想跟枳明分开,恨不得长在枳明身上,太多想说的话跟别的。
凌绝男掌门把神女救世谶纬拿出来时,枳明当场劈碎了议事厅的茶几,桑皮卷被剑气搅碎,化作漫天纸屑。
打那以后,凌绝再也没人敢提及那个谶纬。
十四岁的谢冕只知道枳明每日都在搞卫生,擦拭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具,把所有稀碎的东西都按照一定顺序排列整齐,像是要搬家一样。
直觉告诉谢冕这不对劲。
小厨房里准备了很多食材,葱姜蒜都处理干净,甚至做菜的菜谱都写好,摆在那。
枳明安静地坐在那,注视着家里的一草一木。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肩头,在身后带出一道斜长的阴影,她静默得像块石头。
傍晚吃饭的时候,枳明忽而语重心长对着她们俩个小的说了一些话,大抵是以后,遇到事可以找谁帮忙,报她的名号可以混个人情,遇见仇家要躲远些。
那顿饭吃得很没滋味,谢冕搅着碗,这饭吃得她很想摔点东西,但是眼泪又啪嗒掉进白米饭里。
枳明拉着她们两个的手放在一起,千叮万嘱道:“照顾好你妹妹,要听姐姐的话。”
她身上的旧伤好了又添新伤,伫立凌绝近千年的巨塔,从内部开始老朽衰败,枳明她到了人生的暮年,她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死前,她想着起码得把作恶的帝鄢解决,本相不死,分身不绝,她得去一趟魔界,将本相彻底摧毁。
谢冕忍不了,她觉得凭什么,如果没有帝鄢,枳明会活得更久一点,她的家为何总要在风雨飘摇中遭受苦难折磨。
病好了之后,枳明依旧会死去。
那一餐不欢而散,谢冕一直蜷缩在晴雪院,谁也不搭理,她疯狂翻阅当年三宗的所有手札游记,敢跟魔物为伍,总归有解决的办法。
雷雨大作,郁金堂冒着风雨把穆喜雨的遗物交到她手上,一起的还有潇湘城的红泪断剑。
魔物屠戮人间,所有人族都是魔物的口粮,穆喜雨本来是去一处凡人村镇救治伤患,魔物去而复返。
穆喜雨脾气好,对小辈都温柔体贴,跟大姐姐一样,对谁都和和气气,从来没见过她发过脾气,说过刻薄尖酸的话来。
谢冕第一次弄炸药鼎,吓得手足无措时,她主动过来安慰她,说人没事就是万幸,炉子而已,本来也用了几百年,太旧了。
谢冕抱着那一匣子断得不成样子的碎铁,哭得撕心裂肺。
药修是佩剑的,穆喜雨挡在最前面,本该前去支援的剑修被帝鄢悉数杀死,她一个人守着孤城。
她死之后,魔物追上逃跑的凡人,悉数杀死。
战死的药修,凌绝宗上太多了,甚至穆喜雨她师姐也是这样死在诛魔会上。
谢冕觉得好没道理,这世上没道理的贱人贱事为何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