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回到家中，云清一听白鹤明竟是院案首，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

那个乡下来的穷书生，居然有如此造化，云杜仲到底交了什么好运，出趟门做生意都能遇上未来的贵人。

这么想来，他家兴朝当初输给白鹤明也算不冤，兴朝还是有读书的本事的，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院案首罢了。云老太那家人当真是包藏祸心，竟不提醒兴朝白鹤明的厉害！

隔壁云兴朝听见白鹤明中了案首，发疯般哭笑，云清揉了下额角，让儿媳看好儿子，咬牙从家里库房取了两匹专门存着的苏州最好的布坊织的精美绵布，又取了六两银子。

金兰看见爷爷抱着布要出门，瞪大了眼睛，那些布奶奶答应过冬天给她裁一块做祅的！

“爷爷，你要把布给云末药家送去？！”

云清也觉得脸上不好看，“是给白秀才！他中了案首，这两天肯定会见不少官员，若有心求几句情，你奶奶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金兰哭着跑回屋里了，自从奶奶突然被抓走，家里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了，她要是没这个奶奶就好了。

……

云老太家，瞧见突然上门的云清，云杜仲几人都是一愣。

云清吸了好几口气，勉强凑出一个笑脸。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之前都是让王氏来找云老太等人的麻烦，他只是站在后面冷眼旁观，关系不算太僵。

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在，云老太应该会给他这个大哥面子，毕竟云老太还不知道他把借据给了别人的事，而且云老太要指望他找闺女呢！

“弟妹啊，快帮我介绍介绍案首和案首娘子。”云清压低声音，“你帮了这个忙，那五十两银子我先不催你还了，再告诉你当初人牙子的消息。”

云老太听见云清还拿这些做威胁，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笑道，“大哥这些是给白秀才和他娘子的见面礼？”

云清刚一点头，云老太就使眼色给谦川，让他把布和银子都接了过去。

“那我就替歌儿和姑爷谢谢大哥了。”

“什么？”云清没听明白。

云歌和道喜的人寒暄完走到云老太身边，亲热地搂着云老太的肩膀。

云老太拍了拍闺女的手，笑呵呵对院里院外的人宣布，“我亲闺女云歌，二十六年前被他大伯偷偷卖了，如今总算是找回来了。”

云清胡须下的嘴唇不停颤抖，苍老的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当初一两银子卖掉的那个赔钱货侄女，就是眼前的案首娘子？！

来道喜的人们听到这样的重磅八卦，纷纷议论起来。

“居然是云老太的亲闺女，天啊，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被卖掉的闺女能找回来，夫婿还考中了院案首，这位案首娘子绝对是贵命！”

“云老太这些年确实一直在找闺女，居然是被云清偷偷卖掉的……这么欺负兄弟家的孤儿寡母，他今天怎么好意思上门攀交情的！”

云清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身灰溜溜逃走了。

云老太给儿子儿媳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快收拾东西。大件的行李昨天已经悄悄运过去了，今天带上些零碎过去，他们就算正式搬家，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云清来闹，也找不到人。

道喜的邻居们热闹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歇了，云歌等人帮云老太家把所有剩下要带的东西打包好，正打算出门，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下人。

“我是学政府上的，来给白案首送请帖，学政中午在府上设了宴席，请白案首一家人前去小聚庆祝。”

这可是四品官员的请帖，往年的案首都没有被学政在家里宴请的脸面。谦川等人十分激动，白鹤明上前接了帖子，“白某谢过学政大人爱重，定携家眷准时赴约。”

要去学政府上赴宴，一大家子人更不能耽搁了，悄悄拎着东西登上提前雇好的两辆马车，云老太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和过去告别。

花了一刻多钟到了新家，距离学政帖子上写的时间只剩不到一时辰了，云歌赶紧让自家人收拾，洗脸梳头，换上最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拾掇亮堂些。

云老太亲自给云歌挽了个复杂的发髻，戴上通草花和金包银的头面，又扑了点粉，在脸颊上抹了些许胭脂，看不出来太多妆容痕迹，但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妙儿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听了娘的意思后，自己就把苏州府年轻姑娘时兴的发型梳好了，还帮霄英也梳了一遍头。

云歌挨个确认完自家几个人的打扮没问题，给妙儿一块丝帕，给谦川配了个荷包。

两人独处的功夫里，云歌问白鹤明，“学政请你也就罢了，顶多带上个我，为什么帖子里强调要你把家里人都带上呢？”

白鹤明知道学政这次的宴请恐怕目的不单一，“他家是官，我们还是民，到时候我带着谦川在前头和学政说话，你要带着妙儿和霄英去后宅，你万事小心，别吃了亏。”

白鹤明其实不是特别想让云歌去这种场合，他现在身份不高，云歌也得给人陪笑脸，他舍不得云歌受这份委屈。

云歌帮白鹤明把头上的四方巾调整正了，“你别太瞧不起人，我难道不通人情世故吗？当初在规培医院见过多少不讲理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了，哪一次我没处理好。”

白鹤明告饶，“好、好，夫人厉害。”

云歌笑着收回手，“在古代这都是必须要走的路，你要是有心，就努力继续往上考吧。”

之前下人送请帖时白鹤明报了新住处，这里距离学政府不算太远，赴宴前两刻钟学政府派了马车来接人。

学政府上的马车比余家的更宽敞，几乎是车距马车的两倍多大，一家大大小小五个人坐进去，还空了不少位置，坐着能把腿伸直了。

但这次谦川没有感慨和张望，全程保持着镇定，他知道这次赴宴的意义，要好好表现，不能给爹丢人，也要给自己露脸。白鹤明看着谦川的变化，有几分满意。

学政负责整个南直隶的科考，正宅在金陵，苏州这边的别院是一个足足五进的精巧院落，侧面带着一个花园，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营造风格。

马车到了府门口，云歌等人下车，白鹤明、谦川和霄英被引到前院去，霄英年纪小，见过了人后要再送到云歌身边。

云歌带着妙儿跟随一个穿金戴银的仆妇穿过角门，顺着夹道往里走。

“我们府上主子不多，别院地方狭小，两位贵客别见怪。”

“一进院子是老爷待客的地方，二进是主母的院子，府上小姐在三进，四进住着姨娘们，五进是厨房和一排后罩房，是我们下人们住的地方。”

仆妇介绍的很详细，应该是学政夫人的授意，云歌尚不明白其中的深意，不动声色地一一听了。

几人正要转进二进院子的角门，云歌突然听见前面三进院子里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

“让我出去！我要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