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仁适满身血污,踩在巨型沙虫的身躯之上。
一柄飞剑划开沙虫的皮肉,剑气四溢,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快速回到主人肩头,幽幽旋转闪着寒光。
这沙虫身躯极长,长到将一小半的锁禅村围拢,首尾两端刚好落在沈仁适与陆梓身前。
少女陆梓,亦是站在沙虫的躯体上,不过是另外一端,脚边满是符胆失去真灵的用过符箓,她不擅厮杀,便另辟蹊径,擅假于物,这些符箓都是沈明以及家中长辈送的,无一张是凡俗品秩。
杀这条巨型沙虫,耗去了自己一小半的家底,但她丝毫不觉得心疼,反而十分快意。
家中有钱,这点损耗算得了什么?
一道嗓音同时自两人耳边响起,那是韩知的嗓音:“快来结阵,我要挡不住了!”
两人去杀蠕虫,天、地两盘失去支撑,唯独剩下武夫韩知的一块人盘在守护锁禅村,那些毒物蛇虫不知是怎的了,竟然开始反扑阵法,试图再次进入村子,让韩知一时间感到有些吃力。
金银两色光柱再度升空,剑气与灵力同时归位,三才阵再结,将无数毒虫蛇蚁重新挡在村外。
察觉到无门寺庙那边的情况,三位捕蛇人难免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那位黑衣少年能否宰了血肉尊。
瞧见那尊大如山岳的法相,三人感到心惊肉跳,这种高阶手段,还真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等察觉到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拳意,更是让他们震惊的无以复加。
尤其是同为武夫的韩知,难免对那黑衣少年生出些许羡慕之情,同为五境,自己更是在境界上要胜一筹,是为五境巅峰,可那股凝实拳意以及那道如龙拳罡,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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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尊终是没能挡下这道拳罡真龙,龙首咆哮,它抬起剩下的那条手臂,竖起手掌凝聚血气想要抵挡。
可终究是徒劳,与拳罡相比,自己这一尊佛像是何等的渺小,掌心与龙首相触瞬间,只剩下一条的石质手臂上,便开始有裂缝如蛛网般生出。
眨眼间,一条手臂碎裂,化作齑粉消散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佛像彻底失去双臂,只剩身躯。
这还不算完,拳罡继续前行,撞在它的身躯之上寸寸消磨。
身躯要比双臂更加坚硬,是吸收血气最多的地方。
拳罡真龙经过法相手掌、石质手臂,早已不复最初的凝实,在血肉尊的胸膛上被寸寸消磨,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身后那具山岳般巍峨的红色法相,与本体是一般状态,同样的失去双臂,只是躯干处密布着细微裂痕。
少年单膝跪在寺庙废墟中,丹丸的药效差不多过去了,兴奋感消失,意识逐渐变得清明,丝丝凉意打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下,他神色落寞,轻叹道:
“终究还是做不到吗?我都不行,那五个孩子该如何是好?”
强行直立起的腰杆终究还是软了下去,他没有勇气再去死死盯着血肉尊。
此刻体内真气差不多耗尽了,各处窍穴都有胀痛感传来,四肢酸麻,脸色苍白,这是他强行调动气血融入拳意递出一拳所带来的后果。
少年已无力再战,他也不想逃,就这样单膝跪地静待死亡来临。
打了一夜,天边的第一缕晨曦照在大地上,火红色的大日自东方升起,就在血肉尊身后。
村中的妇人还在诵念经文为少年祈祷,只不过由心中默诵转为了出声祷告,声音很轻,却虔诚无比。
只愿那位菩萨能保佑少年,让他平安归来。
扭过一颗佛首,血肉尊看着身后那尊沐浴在晨曦中的法相,它眉头轻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左的那一拳落在佛像身上,使得一尊佛像由内部碎裂,就像是一名武者被内力高深之人给震碎了内脏,虽可弥留片刻,却已是必死之局。
下一刻,碎裂声四起,山岳般大小的法相化作一块块碎片掉落,彻底四分五裂,再也不复方才的巍峨。
这声音让少年的眼中再次燃起希望,他抬起头颅正视那颗火红大日。
回过头来佛唱一声,血肉尊眼神阴狠,死死盯着单膝跪地的少年,冷声开口:
“你以为这就算完了?不,这才是刚刚开始,这方圆百里,处处皆有贫僧佛像,凭你一人杀的完吗?你又能从我手上救下多少人?”
“给你指条明路,若想彻底了结此事,可来谒心城找我,贫僧随时恭候!可若是怂了,那就主动退出须弥洲,不然贫僧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嗓音蓦然放大,让数十里之内的人都听的清:“大业捕蛇人?你们很好,竟然也敢搅贫僧好事,这个仇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谒心城见!”
话落,一双眼眸彻底沉寂,沦为一尊破碎石像从空中落下。
那座莲台也失了红色光晕,化作一尊雕刻艺术品,掉在地上碎成数块。
眼睁睁看着一尊石像彻底沦为死物,少年终是松了口气,心神放松的瞬间,斜斜的倒了下去,四肢无力彻底力竭,躺在废墟之上,感受着丝丝雨水落在脸上的凉意,他笑了笑,昏死过去。
守在锁禅村三个不同方位的少年少女,看到那无数的毒虫蛇蚁如潮水般退去,果然,这些毒物就是血肉尊搞来的,血肉尊一死,它们自行退去。
听到血肉尊的临终之言,心下震撼,同时望向村口寺庙方向。果然,这些毒物就是血肉尊搞来的,血肉尊一死,它们自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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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怀中的小囡囡突然睁大了一双眼眸,举起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张着嘴巴,脸上满是新奇的激动之色,两颗晶莹泪珠悄然挂在眼角。
察觉到囡囡的异样,夫妇二人急忙上前:“囡囡,你怎么了?快告诉爹爹!”
妇人拧了一把自家男人,嗔道:“你说什么话呢,孩子又听不见!”
小姑娘扬起小脸,抬头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妇人,两颗泪珠从脸颊两侧滑落。
又低头看着站在炕边一脸焦急之色的男人,虽不知刚才那番对话是何意思,却下意识的记住了其中两个字,只觉得与这两个字十分亲近。
她张着嘴巴,舌头有些迟钝,艰难开口:“爹……爹爹!”
夫妇两个同时睁大双眼,一股麻痹感从头传到脚,像是被电过一般,巨大的欣喜将他们笼罩。
男人两只手托在孩子腋下,将之一把抱起,激动的问道:“囡囡,你刚才说什么?”
小姑娘重复了一遍,男人开心的在那张小脸上亲了亲,片刻后忽然反应了过来,扭头望向窗外,说道:“咱闺女能听到了,公子这是打赢了!”
妇人亦是情绪激动,眼泪不自觉的淌下,她小声啜泣,跪在炕上面朝西方,双手合十虔诚道:“菩萨保佑!”